記者從侵華日軍南京大屠殺遇難同胞紀念館獲悉，他走了南京大屠殺幸存者程福保于1月30日凌晨去世，本報享年91歲。珍貴截至目前，影像登記在冊的銘記在世南京大屠殺幸存者僅剩37人。程福保的幸兄妹哥(ge)哥(ge)程銘(ming)政（已故）、妹妹程文英(ying)也是他走了南京(jing)大屠殺幸存者。

時間回到(dao)2021年，本報第八個國家公祭日即將來臨之(zhi)際，珍(zhen)貴(gui)揚子晚報推出的影像(xiang)南京大屠殺幸(xing)(xing)存者(zhe)(zhe)主題融媒紀錄片《幸(xing)(xing)存者(zhe)(zhe)兄妹》，講(jiang)述了程(cheng)福(fu)保和妹妹84年風雨(yu)攜(xie)手(shou)，銘記(ji)穿越時空(kong)守望相助(zhu)的幸(xing)(xing)兄妹故事，許(xu)多網友被戳中(zhong)，他走了在淚水中(zhong)銘記(ji)歷史。本報如今(jin)重溫影像(xiang)，珍(zhen)貴(gui)拍攝(she)團隊講(jiang)述幕后(hou)，這些都成為(wei)老(lao)人留給我們的寶貴(gui)記(ji)憶。

回顧苦難經歷，

老人淚水縱橫

“天冷了，要多保重啊，多穿衣服”，“哎我身體還可以，就是腿腰不太靈”，一通問候電話看似尋常，卻是鏈接兄妹之間情感的重要方式。“我耳朵不太好，其實打(da)電話(hua)不太方便，但妹(mei)妹(mei)不會用微信，所以(yi)，我們(men)日常(chang)交(jiao)流起來(lai)不太輕松。”拍攝團隊(dui)告訴記者，開場打(da)電話(hua)鏡頭的(de)背(bei)后，其實是(shi)由于身體原(yuan)因(yin)，曾經相依為(wei)命的(de)兄妹(mei)倆，聯系和(he)見(jian)面漸漸變得沒那(nei)么容易了。妹(mei)妹(mei)的(de)微信名叫“河(he)貞子”。“父(fu)親(qin)叫程長河(he)，母親(qin)名字里有個‘貞’字，這(zhe)個名字是(shi)為(wei)了紀念她是(shi)父(fu)母的(de)孩子。”

“我當時5歲，她2歲多”——回憶起那黑色一幕，痛苦仍灼人。程福保接受記者采訪回憶說，1937年12月13日，日軍侵占南京時，父親帶著全家逃難到江北，躲在一個老百姓家。有一天，日本兵從六合縣殺過來，父親走在街上，日本兵要抓他走，他不肯走，被日本兵一槍擊(ji)中胸部(bu)，當場打死，后來就地掩埋于江浦。

父親(qin)(qin)被日(ri)本兵(bing)殺害后(hou)，全(quan)家(jia)生活無(wu)著。母親(qin)(qin)當時懷有身孕(yun)，悲痛至極，要(yao)跳江(jiang)自殺。親(qin)(qin)戚(qi)和(he)鄰居都來勸她，為(wei)了兒女(nv)和(he)肚子里的胎兒，也要(yao)堅(jian)強地(di)活下去(qu)。就這樣(yang)，母親(qin)(qin)才沒有自殺，每天(tian)為(wei)別(bie)人洗衣服，有時賣香煙、火柴等，做(zuo)點小生意艱難度日(ri)。外公在(zai)中山碼(ma)頭(tou)為(wei)日(ri)本兵(bing)做(zuo)搬運工，日(ri)本兵(bing)嫌(xian)他動作慢，一腳把(ba)他踢進江(jiang)里，不幸遇害。

回(hui)顧當時生活的(de)艱難，88歲(sui)程(cheng)(cheng)福(fu)保(bao)的(de)淚水(shui)止不(bu)住流下來(lai)，刺痛了拍攝小伙(huo)伴的(de)內心。“那時候(hou)生活幾乎陷入絕(jue)境(jing)，我(wo)和妹妹是在(zai)淚水(shui)中長(chang)大(da)的(de)苦孩子。”程(cheng)(cheng)福(fu)保(bao)印象中的(de)母親(qin)，經常哭(ku)，腹中的(de)孩子生下來(lai)沒(mei)多久就(jiu)夭折；遇到困難無法紓解，母親(qin)只能下跪。“那時候(hou)我(wo)上學(xue)(xue)，靠在(zai)電信局當話務員的(de)姐(jie)姐(jie)拿(na)工資回(hui)來(lai)。姐(jie)姐(jie)生病沒(mei)錢(qian)醫治，母親(qin)給(gei)醫生下跪，也(ye)毫無辦法，眼睜(zheng)睜(zheng)地(di)看(kan)著姐(jie)姐(jie)病逝。”程(cheng)(cheng)福(fu)保(bao)參加南(nan)京的(de)救(jiu)學(xue)(xue)組(zu)織(zhi)，去夫子廟賣(mai)絨花，被達官貴(gui)人嗤(chi)之以鼻(bi)，錢(qian)也(ye)不(bu)夠學(xue)(xue)費。大(da)哥則13歲(sui)就(jiu)端盤子賣(mai)花生和馬蹄糕。

70多年革命生涯，

最大心愿是祖國富強

1月31日采訪中，程福保的(de)兒(er)子程陽(yang)告訴記者(zhe)(zhe)，去年11月父親就從(cong)江蘇省軍區南京第十(shi)離職干部休養(yang)所住進了醫院。“還(huan)能講話的(de)時候(hou)，他(ta)對我(wo)們說，‘我(wo)是(shi)第十(shi)干休所，全軍唯一的(de)南京大屠(tu)殺幸存(cun)者(zhe)(zhe)。’”

“我最(zui)大(da)(da)的(de)(de)(de)心(xin)愿是祖國(guo)繁榮富強、蒸蒸日上。”沒有國(guo)家的(de)(de)(de)強大(da)(da)，就沒有小家的(de)(de)(de)尊嚴。程福保至今(jin)記得(de)，出(chu)挹江(jiang)門時要給(gei)守門的(de)(de)(de)鬼(gui)子90度(du)鞠(ju)躬，“口里要喊太君，否(fou)則就挨槍托(tuo)或者挨刺刀。”

1949年4月23日，古都南京迎來(lai)新生(sheng)，程福保(bao)也迎來(lai)人生(sheng)轉(zhuan)(zhuan)折(zhe)。5月15日，看到新華日報(bao)刊(kan)登的(de)第二野戰軍(jun)軍(jun)事政治大學招生(sheng)廣(guang)告(gao)，程福保(bao)通(tong)過考試(shi)穿上(shang)軍(jun)裝。“我(wo)參軍(jun)后(hou)(hou)(hou)帶著行(xing)(xing)李去報(bao)到，給我(wo)們看行(xing)(xing)李的(de)干(gan)部我(wo)以為(wei)是(shi)(shi)公務員(yuan)，后(hou)(hou)(hou)來(lai)才知道就是(shi)(shi)我(wo)們的(de)連(lian)長(chang)、指導員(yuan)。我(wo)很(hen)感(gan)動(dong)，解(jie)放軍(jun)官(guan)兵一致(zhi)，都是(shi)(shi)階(jie)級兄弟，不分官(guan)大官(guan)小都是(shi)(shi)來(lai)干(gan)革命的(de)。”程福保(bao)決心(xin)在(zai)部隊干(gan)一輩子。黨齡71年，他說自(zi)己一生(sheng)命運的(de)轉(zhuan)(zhuan)折(zhe)，離(li)不開黨的(de)培(pei)養(yang)。他還說，名字是(shi)(shi)父親留給自(zi)己的(de)唯一遺產(chan)，原來(lai)叫“寶貝”的(de)“寶”，自(zi)己后(hou)(hou)(hou)來(lai)改(gai)成保(bao)衛祖國的(de)“保(bao)”。

解放戰爭時(shi)期(qi)，程福(fu)保同(tong)志歷(li)任(ren)二野軍政大學學員(yuan)等職。在(zai)艱難困苦的斗爭環境(jing)中，他認真(zhen)學習了(le)解革命知識，受(shou)到嚴(yan)格軍事訓練，逐漸樹立(li)堅定的革命理(li)想。他滿懷革命必勝信心，堅決(jue)執行上級指示要(yao)求，為(wei)人(ren)民解放事業作出(chu)重要(yao)貢獻。

新(xin)中國成立(li)后，程福保同志歷任學(xue)(xue)員、炮(pao)(pao)兵指揮(hui)排(pai)長、炮(pao)(pao)兵團作(zuo)訓參(can)謀、偵察(cha)股長、高級(ji)炮(pao)(pao)校儀(yi)(yi)器(qi)偵察(cha)教(jiao)員組長、炮(pao)(pao)兵研(yan)究(jiu)(jiu)院(yuan)儀(yi)(yi)器(qi)研(yan)究(jiu)(jiu)員組長、科研(yan)部研(yan)究(jiu)(jiu)室副政治指導員、科研(yan)部儀(yi)(yi)器(qi)研(yan)究(jiu)(jiu)室主任、大隊長、部長、第一炮(pao)(pao)兵學(xue)(xue)校副校長等職，參(can)加了解放大西(xi)南(nan)、四(si)川銅梁剿(jiao)匪、炮(pao)(pao)擊金門等戰(zhan)役，為軍(jun)隊革命(ming)化(hua)、現代化(hua)、正規化(hua)建設做了大量卓(zhuo)有成效的工作(zuo)。他曾榮(rong)獲解放獎章、中國人民解放軍(jun)勝利功勛(xun)榮(rong)譽章，榮(rong)立(li)學(xue)(xue)習模范2次、嘉獎7次。

他也(ye)是新中國第一(yi)批親手操作“喀(ka)秋(qiu)莎”火箭炮(pao)(pao)(pao)的人(ren)。1951年(nian)從西南軍區炮(pao)(pao)(pao)兵學校畢業(ye)后，程(cheng)福保被派往沈(shen)陽(yang)軍委炮(pao)(pao)(pao)校學習(xi)使用(yong)蘇制“喀(ka)秋(qiu)莎”火箭炮(pao)(pao)(pao)。這一(yi)年(nian)國慶閱兵首(shou)次有各(ge)軍事院(yuan)校學員受(shou)閱，程(cheng)福保就是其(qi)中之一(yi)。

老人收藏(zang)著以(yi)炮(pao)兵(bing)方隊受閱官(guan)兵(bing)為封(feng)面(mian)的(de)那期《解(jie)放軍畫報》特刊。這些年每逢(feng)國慶(qing)閱兵(bing)，他都早早坐在電視機前，感(gan)受現代化武(wu)器裝備(bei)日新月異、不斷變強。從大(da)屠殺(sha)幸存到新中(zhong)國國慶(qing)受閱，從苦孩(hai)子到炮(pao)兵(bing)技術教員，南(nan)京大(da)屠殺(sha)幸存者程福保是從屈(qu)辱到光榮的(de)中(zhong)國近代史的(de)親(qin)歷者。

1985年3月離職休養(yang)后，他仍然心系(xi)黨(dang)(dang)、國家和(he)軍(jun)隊(dui)建設(she)，始終(zhong)以一(yi)名老黨(dang)(dang)員、老戰(zhan)(zhan)士的(de)標準(zhun)嚴格要求自己，表(biao)現出一(yi)名老黨(dang)(dang)員、老戰(zhan)(zhan)士的(de)革命(ming)本色和(he)崇高風范(fan)。作為(wei)(wei)南京大屠(tu)殺幸存者(zhe)之一(yi)，他一(yi)直致力(li)于(yu)為(wei)(wei)傳(chuan)承紅色基因(yin)做(zuo)奉獻，積(ji)極為(wei)(wei)中小學生講傳(chuan)統故事，教育孩子(zi)們珍惜今(jin)天(tian)來之不(bu)易(yi)的(de)美好(hao)生活，好(hao)好(hao)學習，將來為(wei)(wei)國家做(zuo)貢獻。

南京大屠殺幸存者兄妹，

從未停止講述歷史

拍(pai)攝《幸存者兄妹(mei)》時(shi)，拍(pai)攝團隊還去(qu)了妹(mei)妹(mei)程文(wen)英位于船板巷(xiang)附近的家(jia)拍(pai)攝，程福保老(lao)人(ren)(ren)(ren)決定同(tong)行，一起去(qu)看(kan)看(kan)妹(mei)妹(mei)。兩人(ren)(ren)(ren)一見(jian)(jian)面(mian)就是老(lao)人(ren)(ren)(ren)們見(jian)(jian)面(mian)聊(liao)(liao)養(yang)生保健(jian)的日(ri)常(chang)，拄著拐杖的妹(mei)妹(mei)早早等(deng)在門口(kou)，哥哥則掏(tao)出包里(li)的日(ri)常(chang)用(yong)藥分享給(gei)妹(mei)妹(mei)。坐在沙發(fa)上聊(liao)(liao)過去(qu)的事兒，看(kan)老(lao)照(zhao)片，妹(mei)妹(mei)則細心地給(gei)哥哥多(duo)墊(dian)一個(ge)后背靠墊(dian)。

妹妹程文英從(cong)小就跟(gen)哥(ge)哥(ge)相依為命。“他(ta)小時候(hou)調皮(pi)，帶我到(dao)(dao)附(fu)近小學，租自行車教(jiao)我騎。后(hou)(hou)來(lai)痛苦中的媽(ma)媽(ma)晚(wan)上孤單，我小時候(hou)站在凳子(zi)上批評哥(ge)哥(ge)鬧(nao)著玩兒，媽(ma)媽(ma)才會笑一(yi)笑。”哥(ge)哥(ge)參軍以后(hou)(hou)，一(yi)度也幫不(bu)到(dao)(dao)家里，程文英就申請助學金(jin)，每個月扛一(yi)斗米回家，和(he)媽(ma)媽(ma)兩個人艱難度日。那時候(hou)妹妹與(yu)哥(ge)哥(ge)經常通(tong)過(guo)寫信(xin)傳遞(di)消息，寄托思念。

程文(wen)英說，哥(ge)(ge)哥(ge)(ge)當時是家里的(de)經濟支柱。妹(mei)妹(mei)后(hou)來去(qu)江南汽(qi)車公司當文(wen)化教員，報送到揚(yang)州師范學(xue)院學(xue)習，拿(na)不(bu)出錢(qian)保障母(mu)親(qin)的(de)生(sheng)活(huo)，哥(ge)(ge)哥(ge)(ge)就(jiu)從60塊工資中拿(na)一半來負擔母(mu)親(qin)的(de)生(sheng)活(huo)。“甚至我(wo)(wo)結婚(hun)以(yi)后(hou)，愛人(ren)的(de)哥(ge)(ge)哥(ge)(ge)家里七個(ge)孩子，我(wo)(wo)們(men)要(yao)拿(na)錢(qian)支持(chi)他哥(ge)(ge)哥(ge)(ge)，手頭并(bing)不(bu)寬松。我(wo)(wo)們(men)和母(mu)親(qin)生(sheng)活(huo)在一起，母(mu)親(qin)幫忙帶孩子，我(wo)(wo)哥(ge)(ge)哥(ge)(ge)還拿(na)錢(qian)出來照(zhao)顧我(wo)(wo)們(men)。”

片(pian)尾處，踩著金(jin)色的(de)銀杏葉，沙沙聲如同歲月的(de)回響，兩(liang)位老人并肩散步，攙扶(fu)而行(xing)，感嘆熬(ao)過苦難，孩子(zi)們也(ye)有了自己的(de)生活。

南京大屠殺幸(xing)存(cun)者中像這樣(yang)的兄妹還有，他們(men)從(cong)未(wei)停止(zhi)講(jiang)述那段至暗歷史，在(zai)互相守(shou)望中祈愿世界(jie)和平。程(cheng)文(wen)英說，不斷(duan)提醒自(zi)己(ji)，既不忘父母的恩情(qing)，也不忘國家所受的苦(ku)難(nan)。“人(ren)類是共(gong)同體(ti)，今天(tian)生活來之不易，我(wo)們(men)要向大自(zi)然學(xue)習和致敬，既有喬木、灌木，也有小草，互相融合，和平共(gong)處。”

揚子晚報/紫牛新聞記者 張楠(nan)

校對 王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