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zhe)：高昌(chang)（《中華(hua)詩詞》雜(za)志(zhi)主(zhu)編、紙上《中國文化報》理論部主(zhu)任）

　　中國之所以被稱為詩國，清輝不是月人因為我們人人都寫詩，而是間至我們有一個崇尚讀詩、崇尚詩教的味美民族傳統。詩歌在我們的詩漫百姓彩票首頁身(shen)邊訴說著悠悠歲月的(de)(de)抒情律動，也在我(wo)們(men)的(de)(de)談(tan)詩心(xin)里傳遞著博大精(jing)深(shen)、源遠流長的(de)(de)詞閱(yue)文(wen)化(hua)魅力，撒播下生(sheng)意(yi)盎然的(de)(de)紙上文(wen)化(hua)種子，滋養我(wo)們(men)的(de)(de)清(qing)輝詩意(yi)人生(sheng)。不一定人人都(dou)是月人詩人，但是間至讀詩，讓我(wo)們(men)共同體味(wei)中華詩詞的(de)(de)味(wei)美溫馨和(he)(he)浪(lang)漫、靈(ling)趣和(he)(he)哲思(si)，詩漫回顧源遠流長的(de)(de)談(tan)詩文(wen)化(hua)魅力和(he)(he)心(xin)靈(ling)細(xi)節，感受到(dao)更(geng)加(jia)美好的(de)(de)精(jing)神境界和(he)(he)人生(sheng)態度(du)。

　　言志為本

　　源遠流(liu)長的(de)中華(hua)詩(shi)(shi)(shi)(shi)(shi)(shi)脈從未中斷，中華(hua)詩(shi)(shi)(shi)(shi)(shi)(shi)詞(ci)(ci)確實是融入我(wo)(wo)(wo)們(men)血(xue)脈的(de)民族(zu)文化基(ji)因。從《詩(shi)(shi)(shi)(shi)(shi)(shi)經(jing)》、《楚辭》、漢樂府(fu)、魏晉詩(shi)(shi)(shi)(shi)(shi)(shi)歌、唐詩(shi)(shi)(shi)(shi)(shi)(shi)、宋詞(ci)(ci)、元曲一直到(dao)今天，連綿不絕，奇峰疊起，風光(guang)無(wu)限。讀詩(shi)(shi)(shi)(shi)(shi)(shi)不僅僅是讓(rang)我(wo)(wo)(wo)們(men)學習寫作，更主(zhu)要的(de)是讓(rang)我(wo)(wo)(wo)們(men)成為一個(ge)詩(shi)(shi)(shi)(shi)(shi)(shi)性(xing)的(de)人(ren)。

　　這里首先要(yao)強調一(yi)下詩(shi)(shi)言志(zhi)的古老名(ming)言：“詩(shi)(shi)者，志(zhi)之所(suo)之也，在(zai)心為(wei)(wei)志(zhi)，發言為(wei)(wei)詩(shi)(shi)。”詩(shi)(shi)可抒情達意，表白心跡。詩(shi)(shi)人們(men)的喜怒哀樂匯集在(zai)一(yi)起，就是(shi)一(yi)個時代的民族心聲，是(shi)一(yi)個民族的精(jing)神氣象。

　　岳飛傳世的詞作僅(jin)有三(san)首(shou)，其中(zhong)兩首(shou)是(shi)《滿(man)(man)江紅(hong)》。除(chu)了大家熟悉的那一首(shou)“怒(nu)發(fa)沖冠憑欄處”，另外一首(shou)《滿(man)(man)江紅(hong)》也很感人(ren)：

　　遙(yao)望(wang)中(zhong)原，荒煙(yan)外、許多城郭。想當年、花遮(zhe)柳護，鳳樓龍閣。萬歲山前珠翠(cui)繞，蓬壺殿(dian)里笙歌作。到而今、鐵騎滿郊畿，風塵惡。

　　兵安在？膏鋒(feng)鍔(e)。民(min)安在？填溝壑。嘆(tan)江山(shan)如故，千村(cun)寥(liao)落。何日請纓提銳旅，一鞭直渡清河(he)洛。卻(que)歸來、再(zai)續漢陽游，騎黃(huang)鶴。

　　這首(shou)詞慷(kang)慨陳(chen)詞，無所(suo)顧忌，充滿了必勝(sheng)的信心。

　　《詩經》中的《無衣》、屈原的《國殤》、陸游的《示兒》、文天祥的《正氣歌》《過零丁洋》、于謙的《石灰吟》……我們可以列舉出一長串讓人血脈僨張、心潮激蕩的光輝詩篇。中華詩詞之所以歷代承轉，口傳心誦、百姓彩票首頁弦(xian)歌不輟、潛(qian)移默化，特有的(de)詩(shi)(shi)(shi)(shi)(shi)教作(zuo)用是(shi)一個重要(yao)原因。孔子說“小子何莫學夫《詩(shi)(shi)(shi)(shi)(shi)》”，并強調“不學《詩(shi)(shi)(shi)(shi)(shi)》，無(wu)以言(yan)”，他說的(de)是(shi)學詩(shi)(shi)(shi)(shi)(shi)，就是(shi)讀詩(shi)(shi)(shi)(shi)(shi)愛詩(shi)(shi)(shi)(shi)(shi)懂詩(shi)(shi)(shi)(shi)(shi)，是(shi)把詩(shi)(shi)(shi)(shi)(shi)融入自己的(de)生活(huo)，進而上(shang)升為社會審美教育的(de)一種方式(shi)。

　　詩(shi)心(xin)(xin)即“士(shi)”心(xin)(xin)。言(yan)為心(xin)(xin)聲(sheng)，言(yan)志為本(ben)。清明(ming)在(zai)躬，氣志如神(shen)(shen)，有(you)什么樣(yang)的(de)詩(shi)，就能折射出什么樣(yang)的(de)人(ren)(ren)生(sheng)(sheng)境(jing)界和(he)精神(shen)(shen)方式。修(xiu)身、治國、平天下的(de)人(ren)(ren)生(sheng)(sheng)追求(qiu)，“為天地(di)立心(xin)(xin)，為生(sheng)(sheng)民立命，為往(wang)圣繼絕(jue)學，為萬世開太平”的(de)時代抱(bao)負，都在(zai)詩(shi)詞作品(pin)(pin)中有(you)著豐富的(de)品(pin)(pin)格修(xiu)養和(he)精神(shen)(shen)力量。我們通(tong)過閱讀詩(shi)詞感悟家國情懷(huai)、體味(wei)自然造化、了解古今流變、求(qiu)其友聲(sheng)共鳴，而針對(dui)個人(ren)(ren)修(xiu)養而言(yan)，終歸是“拔除俗(su)病”，讓人(ren)(ren)的(de)氣格高雅、品(pin)(pin)位不俗(su)。

　　蘇東坡《自贊》云(yun)：“目若新生之(zhi)犢，身如不(bu)系(xi)之(zhi)舟。”黃(huang)山谷《自贊》云(yun)：“似僧有發，似俗無塵。作夢中夢，見身外身。”我們讀詩，其實歸根結(jie)底還是讀“人(ren)”。

　　以詩為用

　　“獻詩(shi)陳志(zhi)(zhi)”“賦詩(shi)言志(zhi)(zhi)”“引詩(shi)明(ming)志(zhi)(zhi)”，是春秋(qiu)(qiu)時期列國外(wai)交(jiao)和(he)貴族交(jiao)際中的(de)一個重要文化現象。春秋(qiu)(qiu)以(yi)降(jiang)，很多(duo)古代(dai)詩(shi)人(ren)都是官員出身，比如屈原、陶淵明(ming)、李白(bai)、杜甫、白(bai)居易、歐陽(yang)修、蘇東坡、辛棄(qi)疾、陸(lu)游……舉不勝舉，燦若繁(fan)星。豐富的(de)人(ren)生閱歷和(he)寬(kuan)闊的(de)思想視野(ye)，使他們(men)(men)的(de)作品(pin)更加(jia)厚重，也使他們(men)(men)的(de)心(xin)靈更加(jia)豐盈。

　　詩詞的獨特美學特色和藝術品質，決定了它所獨具的社會影響、審美效應和美育功能，同時在政治活動、外交聯系、人際交往、民族溝通等方面也發揮了不可替代的文化作用。比如春秋時期，楚國大夫申包胥請求秦國發兵幫助楚國，哭了七天七夜，秦國答應后，兩國“簽署”的“軍事協作協議”，就是以《詩經》中的《無衣》來代替的。秦哀公親自唱起“豈曰無衣？與子同袍。百姓彩票大廳王于興師(shi)，修我戈(ge)矛……”這就比直白地喊幾句(ju)空洞的口號，更能激(ji)動人心。

　　優秀傳統詩(shi)詞文(wen)化(hua)的(de)(de)傳承(cheng)發展(zhan)，最重要的(de)(de)是(shi)要讓那些故紙堆里的(de)(de)文(wen)字們“活(huo)起來”。死記硬背，就會把傳統文(wen)化(hua)變得僵(jiang)化(hua)死板。活(huo)色生香，才能激活(huo)傳統文(wen)化(hua)的(de)(de)現代魅(mei)力。

　　形制之美

　　中華詩詞是一種(zhong)(zhong)最悠久、最本真(zhen)的(de)文學樣式，是一種(zhong)(zhong)凝練優美(mei)的(de)文學體裁。它用(yong)(yong)豐沛的(de)激情(qing)(qing)、深邃的(de)哲思(si)打動(dong)人心(xin)，用(yong)(yong)優美(mei)的(de)韻律、鮮活的(de)語言抒發(fa)思(si)想情(qing)(qing)感(gan)，反映社會人生，同時易誦易記，更具有(you)一種(zhong)(zhong)不可(ke)替代的(de)獨特的(de)形制之美(mei)，比(bi)如平仄和諧的(de)音樂美(mei)、教化人心(xin)的(de)境界美(mei)、句式錯落的(de)形式美(mei)、嚴謹周(zhou)密的(de)結構美(mei)等。

　　詩(shi)(shi)人歌(ge)德有(you)(you)一首小詩(shi)(shi)在歐洲(zhou)流(liu)傳很廣(guang)，甚至有(you)(you)人拿他這(zhe)首小詩(shi)(shi)來(lai)與中(zhong)(zhong)國李白(bai)《靜夜思》的(de)影響相提并論(lun)。很多中(zhong)(zhong)國名(ming)家都翻譯(yi)(yi)(yi)(yi)過(guo)這(zhe)首詩(shi)(shi)，郭沫若、朱湘、梁宗(zong)岱、馮至等(deng)留下來(lai)不(bu)(bu)同(tong)版本(ben)的(de)譯(yi)(yi)(yi)(yi)作。我們來(lai)看錢春(chun)綺(qi)先生(sheng)和(he)錢鐘書先生(sheng)的(de)兩個版本(ben)。《游(you)子(zi)夜歌(ge)》（錢春(chun)綺(qi)譯(yi)(yi)(yi)(yi)）：“群(qun)峰/一片沉寂(ji)。/樹梢(shao)/微(wei)風斂(lian)跡。/林中(zhong)(zhong)/棲鳥(niao)緘默。/稍(shao)待/你也安(an)息(xi)。”《漫游(you)者的(de)夜歌(ge)》（錢鐘書譯(yi)(yi)(yi)(yi)）：“微(wei)風收木(mu)末，群(qun)動息(xi)山頭。鳥(niao)眠(mian)靜不(bu)(bu)噪，我亦(yi)欲(yu)歸(gui)休。”不(bu)(bu)同(tong)的(de)譯(yi)(yi)(yi)(yi)本(ben)有(you)(you)不(bu)(bu)同(tong)的(de)風采，但是比較來(lai)說(shuo)，我認為(wei)錢鐘書這(zhe)種近似《靜夜思》的(de)翻譯(yi)(yi)(yi)(yi)，也就(jiu)是加上聲律(lv)節奏之后的(de)古絕句版本(ben)，更(geng)易記(ji)易誦(song)，容易流(liu)行。墨子(zi)說(shuo)：“中(zhong)(zhong)吾規者謂(wei)之圓，不(bu)(bu)中(zhong)(zhong)吾規者謂(wei)之不(bu)(bu)圓。”詩(shi)(shi)詞格律(lv)就(jiu)好像是漢語詩(shi)(shi)歌(ge)的(de)語言(yan)規矩。撐柱對峙，四方八角(jiao)，圓活生(sheng)動，有(you)(you)自然之妙(miao)。詩(shi)(shi)寫(xie)得好，還(huan)是要(yao)“規矩圓”。

　　求其意義

　　詩(shi)詞(ci)形制是(shi)古人(ren)對漢語(yu)言的獨特(te)美學發(fa)現(xian)，確實美不勝收，妙不可言。但是(shi)說到讀詩(shi)詞(ci)，我(wo)還是(shi)想向(xiang)讀者朋友(you)們介(jie)紹俞曲園(yuan)先生(sheng)的一段話。

　　俞陛云先生在(zai)《詩境淺(qian)說》序言(yan)中(zhong)回憶道：“憶弱冠學詩，先祖曲園(yuan)(yuan)公訓之曰：學古人詩，宜求(qiu)其意義(yi)，勿獵(lie)(lie)其浮(fu)詞，徒(tu)作門面語。”我覺得曲園(yuan)(yuan)公所言(yan)，是詩教的根本所在(zai)。一(yi)般人教詩側重講(jiang)辭采格律，喋喋不(bu)休，津(jin)津(jin)樂(le)道。而曲園(yuan)(yuan)公則提出了求(qiu)其意義(yi)和(he)勿獵(lie)(lie)浮(fu)詞的見解，令人頗為震撼。

　　詩(shi)教(jiao)，首先教(jiao)的(de)是為人之標。學詩(shi)，首先學的(de)是修心之道。讀(du)詩(shi)，一(yi)定要準確(que)理解詩(shi)句(ju)之外的(de)深(shen)刻意(yi)蘊。比如蘇軾的(de)《花影》：

　　重重疊疊上瑤臺，

　　幾度呼童掃不開。

　　剛被太陽收拾去，

　　卻教明月送(song)將來。

　　這(zhe)首詩的(de)(de)詞句很(hen)樸實，意象也很(hen)單(dan)純，但(dan)是內涵卻很(hen)悠遠(yuan)。詩人(ren)借助花(hua)影(ying)曲折抒發被各種政敵(di)設絆子的(de)(de)悲(bei)憤(fen)心緒，這(zhe)花(hua)影(ying)其實就(jiu)(jiu)是心頭的(de)(de)陰影(ying)。如果沒(mei)有(you)這(zhe)樣(yang)一(yi)(yi)個豐富的(de)(de)意蘊，僅僅就(jiu)(jiu)花(hua)影(ying)寫花(hua)影(ying)，就(jiu)(jiu)只(zhi)能是一(yi)(yi)首簡單(dan)的(de)(de)詠物(wu)詩，又有(you)什么分(fen)量呢(ni)？

　　寫詩，立(li)意非(fei)常(chang)重要。唐代(dai)杜(du)牧說(shuo)過：“茍(gou)意不先(xian)立(li)，止(zhi)以文(wen)采、辭(ci)句繞前捧后(hou)，是言愈(yu)多而(er)理愈(yu)亂，如(ru)入阛阓，紛紛然莫知其誰，暮散(san)而(er)已。”“阛阓”就是街市。一群人烏泱(yang)烏泱(yang)去趕集，鬧鬧哄哄到傍晚，就四處星散(san)了，只留下一片(pian)狼藉。杜(du)牧說(shuo)的“止(zhi)以文(wen)采、辭(ci)句繞前捧后(hou)”，和曲園公(gong)所謂“浮詞”，似(si)如(ru)出一轍。

　　詩(shi)詞(ci)世(shi)界反映(ying)了人生(sheng)世(shi)界，同時(shi)又(you)使(shi)人生(sheng)世(shi)界在(zai)詩(shi)詞(ci)世(shi)界中受到洗濯、凈(jing)化(hua)、陶冶。

　　皆有所為

　　清代乾隆皇(huang)帝特別強調(diao)一種詩歌觀點，叫(jiao)“皆有(you)為”，并(bing)在“為”字后專門注了“去聲(sheng)”兩個字。意(yi)思是他寫(xie)(xie)詩都有(you)指向(xiang)(xiang)性(xing)和目的性(xing)，是有(you)所向(xiang)(xiang)、有(you)緣(yuan)由、有(you)意(yi)旨的。乾隆從小就喜愛詩，讀詩和寫(xie)(xie)詩幾乎成為他的一種日常(chang)生活(huo)方式。

　　乾(qian)隆(long)的作(zuo)品經常被(bei)今人嘲笑，往往被(bei)拿來作(zuo)為(wei)“寫得多，但是(shi)沒(mei)好詩(shi)(shi)”的失敗(bai)例(li)證。他一生作(zuo)詩(shi)(shi)四萬多首，那(nei)些嘲笑他的人，其實不一定真(zhen)正讀過他的作(zuo)品。我也是(shi)聽了故宮博物院(yuan)原院(yuan)長鄭欣淼先生講(jiang)康雍(yong)乾(qian)詩(shi)(shi)詞的講(jiang)座之(zhi)后，才重新(xin)讀了點乾(qian)隆(long)的作(zuo)品。

　　清(qing)代(dai)是個詩(shi)(shi)歌(ge)史冊上很應該(gai)得(de)到重視的時期。歷(li)史上第一(yi)次以(yi)官方名(ming)義編纂了《欽定(ding)詞(ci)譜》《欽定(ding)曲譜》《佩文韻府》，影(ying)響(xiang)深遠；康熙年(nian)間編纂的《全(quan)唐(tang)詩(shi)(shi)》，共(gong)收(shou)錄唐(tang)、五代(dai)詩(shi)(shi)歌(ge)48900余(yu)首，收(shou)入(ru)詩(shi)(shi)人2200余(yu)位，可謂皇皇大觀(guan)。清(qing)代(dai)還(huan)(huan)出(chu)版了《唐(tang)詩(shi)(shi)三百首》等通(tong)俗(su)詩(shi)(shi)歌(ge)讀物，流傳至今。我們(men)現在對清(qing)代(dai)詩(shi)(shi)歌(ge)成就的相關研究，似乎還(huan)(huan)遠遠不夠。

　　乾隆(long)現存詩歌總數為43630首。我(wo)們來看(kan)他的(de)一(yi)首自白詩：

　　五集篇成(cheng)四萬(wan)奇，

　　自嫌(xian)點筆過多(duo)詞(ci)。

　　然(ran)非(fei)弄(nong)月吟風(feng)爾(er)，

　　惟是(shi)書心信手斯。

　　白傅陸監較過彼(bi)，

　　李狂(kuang)杜苦(ku)亦殊其。

　　卻(que)思此后(hou)應(ying)簡作(zuo)，

　　謾使人(ren)評意溺詩。

　　（《鑒始齋題句》）

　　他以文為詩，娓娓道來，自成風采。尤其是幾個虛(xu)字的(de)巧妙嵌入，讓(rang)詩句搖曳(ye)多姿，別有意味。

　　“溫醇”之境

　　論(lun)詩，我(wo)很喜歡用“溫醇”二(er)字。

　　朱熹談到“輕薄子好作(zuo)謔(nve)詞”時說：“詩人(ren)(ren)溫醇，必(bi)不如此(ci)。”可見(jian)他是把這兩個(ge)字當作(zuo)評(ping)判詩人(ren)(ren)精神人(ren)(ren)格的(de)(de)尺(chi)度。我理(li)解的(de)(de)“溫醇”，是溫和醇厚，類似(si)璞玉渾(hun)金。溫醇是令(ling)人(ren)(ren)欣賞(shang)的(de)(de)藝術風格，更是一種曾經滄海(hai)、悠(you)然萬象的(de)(de)心靈稟賦(fu)。

　　比如(ru)四大名旦(dan)，程派(pai)的(de)“唱”、尚派(pai)的(de)“棒”、荀派(pai)的(de)“浪”，均風格鮮明，而獨居榜首的(de)梅蘭芳則金聲玉(yu)振卻(que)又不露(lu)鋒芒，含光和塵，璞玉(yu)渾金，正是我認為的(de)“溫醇”的(de)大成境界和典型(xing)生(sheng)態。

　　就詩詞而言(yan)，廣泛經歷和深厚閱歷之后的(de)溫醇之聲，是有容乃大(da)(da)的(de)蔚然氣象和兼容并包(bao)的(de)大(da)(da)家風范。融合不同風格(ge)，擷取(qu)多元(yuan)養分，擔(dan)荷(he)民(min)生疾(ji)苦，求正而融變，底氣十足，凝聚共識(shi)，推己及人，展示最大(da)(da)公約數基(ji)線之上的(de)藝(yi)術張力。

　　下面我們來看康熙的一首詩：

　　田(tian)(tian)田(tian)(tian)荷蓋雨聲齊，

　　樓(lou)蕊繽紛(fen)向晚迷。

　　樹葉不愁點(dian)翠幄，

　　秧針豈憶灌青畦。

　　密林有意通宵響，

　　茂草(cao)無知(zhi)遍地萋。

　　偶爾喜吟(yin)今歲好(hao)，

　　漫將詩句入新題。

　　（《千葉蓮池夜聞雨滴之聲(sheng)》）

　　康熙(xi)作(zuo)(zuo)品有不(bu)少(shao)缺點，我之所以(yi)列舉他(ta)的(de)(de)作(zuo)(zuo)品來議論溫醇，一(yi)方(fang)面(mian)是他(ta)自己強(qiang)調過詩詞的(de)(de)“清雅(ya)醇厚”，反對(dui)“積(ji)字累句之學”，另一(yi)方(fang)面(mian)是我在讀其詩作(zuo)(zuo)時確(que)實感受(shou)到很多溫醇的(de)(de)氣(qi)象(xiang)(xiang)。他(ta)這種(zhong)溫醇氣(qi)象(xiang)(xiang)，除了天然去雕飾的(de)(de)感情(qing)底色，還有著(zhu)一(yi)種(zhong)從(cong)容不(bu)迫的(de)(de)雍容氣(qi)度。

　　我倡(chang)溫醇，有關(guan)于守正(zheng)創(chuang)新方(fang)面的理論(lun)考量，主要(yao)是(shi)針對當下詩(shi)詞界的兩種傾向：一(yi)種是(shi)“邁不(bu)(bu)開步”，以(yi)原湯原料為最好(hao)，老(lao)詞老(lao)句老(lao)意(yi)象，習慣于套(tao)用、化用古詩(shi)詞的老(lao)手段，稍(shao)微遇到一(yi)點豐(feng)富多(duo)元的新創(chuang)造就不(bu)(bu)能接受；另外一(yi)種是(shi)“走不(bu)(bu)穩(wen)路”，無序地盲目求(qiu)變，忽略(lve)了(le)傳(chuan)統(tong)文(wen)化的人文(wen)積累，忽略(lve)了(le)相對成熟的既定經驗，在傳(chuan)統(tong)手段與現代轉(zhuan)化方(fang)面求(qiu)之過速(su)，失之穩(wen)妥。

　　“香象”“羚羊”

　　我對于溫醇境界，有(you)兩個(ge)方面的特別感悟，借(jie)用(yong)古人的比喻，一個(ge)是“香象(xiang)渡河”，一個(ge)是“羚(ling)羊掛角(jiao)”。

　　“香(xiang)象渡河”出自(zi)一個古老故(gu)事。兔、馬和香(xiang)象一起渡河，兔不至(zhi)底，浮(fu)水而過；馬或至(zhi)底，或不至(zhi)底；象則涉(she)水最(zui)深，一沉(chen)到(dao)底。也就是說(shuo)，詩詞的表情達意要步步踏實，言之有物，在“興、觀、群、怨(yuan)”的思想深度方(fang)面要透徹(che)扎實。

　　“羚(ling)羊(yang)掛角”也出自(zi)一(yi)個古老故事，傳說羚(ling)羊(yang)夜眠以角懸(xuan)樹(shu)，足(zu)不著地，不留痕跡(ji)，以防敵患(huan)。常(chang)用來比喻不涉理(li)路、不落言筌的妙語，關鍵處是“無(wu)跡(ji)可尋”。也就(jiu)是說，詩(shi)詞在營造意境方(fang)(fang)面要清新(xin)雋永，言有盡(jin)而意無(wu)窮(qiong)，飄(piao)然(ran)無(wu)礙，空靈瀟灑，也就(jiu)是在閱讀(du)效果方(fang)(fang)面要有“溫柔(rou)敦(dun)厚”的藝術特質。

　　下面我們再看兩首絕句(ju)：

　　萬(wan)里(li)龍沙冷(leng)鐵衣，

　　簡書懔(lin)懔(lin)載天威。

　　雄關一(yi)道(dao)紅旗出，

　　雪閣同云不敢飛(fei)。

　　（鄧廷楨《題陳漁浦大令出關圖》）

　　陶(tao)潛詩喜(xi)說荊軻，

　　想見停(ting)云(yun)發浩歌(ge)。

　　吟到恩仇心(xin)事涌(yong)，

　　江湖俠(xia)骨恐無多。

　　（龔自珍《己(ji)亥雜詩(shi)》）

　　這兩首都是直(zhi)接干預現實、直(zhi)擊(ji)心靈的(de)作品，其(qi)立意則(ze)如“香(xiang)象(xiang)渡河”，充滿(man)古樸而(er)慷慨的(de)氣韻(yun)(yun)，以實在的(de)真(zhen)情(qing)實感(gan)去打動觀眾，有(you)(you)震撼力(li)、有(you)(you)沖擊(ji)力(li)；其(qi)結尾兩句，則(ze)又都有(you)(you)超脫蘊藉、不(bu)著行跡的(de)感(gan)覺，留(liu)下“羚羊掛角”的(de)閱讀印(yin)象(xiang)。詩人借助技(ji)能和技(ji)巧，運用(yong)虛擬、象(xiang)征、夸(kua)張(zhang)、擬人等(deng)手法，充分(fen)展示言外之(zhi)韻(yun)(yun)，富(fu)于(yu)雋永情(qing)致和沉(chen)郁色彩，頗耐咀嚼。

　　作(zuo)為當代(dai)詩詞的(de)作(zuo)者(zhe)和編(bian)輯，我對閱讀(du)(du)(du)當代(dai)詩詞有著更(geng)濃的(de)興(xing)趣(qu)，也更(geng)強烈地(di)期(qi)待(dai)當代(dai)詩人(ren)的(de)美好實踐。2019年(nian)，我編(bian)了一套《讀(du)(du)(du)讀(du)(du)(du)童謠(yao)和兒歌》，作(zuo)為小學語文一年(nian)級下(xia)冊的(de)輔助讀(du)(du)(du)物。在里邊收錄了兩首當代(dai)人(ren)的(de)舊體詩：

　　爺立(li)兒走(zou)月即(ji)走(zou)，

　　兒立(li)爺(ye)走(zou)月(yue)不走(zou)。

　　兒太(tai)聰明爺太(tai)癡，

　　月(yue)亮最愛小朋友。

　　（周嘯天《月亮最愛小(xiao)朋友》）

　　秋日尋詩(shi)去，山深石徑(jing)斜。

　　獨行無(wu)向導，一路問黃花。

　　（劉章《山行》）

　　這兩首(shou)詩立意如香象渡河，頗(po)接地氣；韻味如羚羊掛(gua)角，空靈含蓄。它們都認(ren)認(ren)真真展示生活感(gan)受、捕捉情感(gan)細節，溫醇曉(xiao)暢，自然流淌(tang)，明快沉(chen)著，易聽易懂。

　　風雷之句

　　溫醇之境，我指(zhi)的是詩(shi)的境界。而就傳播效應(ying)而言，我則呼喚產(chan)生在風(feng)云際會之中的時代“風(feng)雷之句”。“風(feng)雷句”，指(zhi)的就是傳得開(kai)、叫得響的詩(shi)詞精品，也就是說，要(yao)能有(you)突(tu)破時空的魅力，有(you)喚起共(gong)鳴的認同感(gan)，能夠經受理(li)論分析和公眾閱讀(du)的雙重(zhong)考(kao)驗和嚴苛衡量。比如李叔同《滿江紅·民國肇造填滿江紅志感(gan)》：

　　皎皎昆侖(lun)，山頂月、有(you)人長(chang)嘯。看囊底、寶(bao)刀如雪，恩(en)仇多少。雙手(shou)裂開鼷鼠膽，寸金鑄出民權腦(nao)。算(suan)此生、不(bu)負是男兒，頭顱好。

　　荊軻墓，咸陽道(dao)：聶政死，尸骸暴。盡(jin)大江東去，余情還繞。魂魄化(hua)成(cheng)精衛鳥(niao)，血華(hua)濺作紅心(xin)草。看從今、一擔好山河，英雄造(zao)。

　　再如盧前(qian)《滿江紅·詠棉背心(xin)》：

　　著(zhu)意裝(zhuang)棉，手(shou)中線、針針縫起(qi)。聞道是、沙場霜重，夜涼(liang)如水。儂愿化(hua)身成軟絮，寒溫(wen)與共秋風里。個兒郎、為國作(zuo)干城，真英士。

　　我欲問，前方(fang)事。知推進，若干里。料(liao)御寒送到，這包衣(yi)被。勇(yong)氣(qi)益增千百輩，鼓鼙還我山(shan)河美。是(shi)衣(yi)中、縫就熱心腸，非棉耳。

　　這兩首作(zuo)品都(dou)符(fu)合三個(ge)條件：一(yi)是(shi)直白心(xin)聲，心(xin)心(xin)相(xiang)通；二是(shi)志存高遠(yuan)，襟抱不俗；三是(shi)語淺情(qing)深，筆法(fa)清奇。其(qi)(qi)辭壯(zhuang)懷激烈，其(qi)(qi)格追想古意，其(qi)(qi)情(qing)藹然入世(shi)而(er)又鮮明濃烈，給人留下暖氣蒸(zheng)蒸(zheng)、活(huo)力滿滿的(de)感覺。一(yi)個(ge)宏大敘(xu)事，一(yi)個(ge)小處著眼，而(er)從創(chuang)作(zuo)者(zhe)的(de)角度來衡量(liang)，我認(ren)為(wei)這兩首詞可以作(zuo)為(wei)“風(feng)雷句”的(de)例證。詞中有體溫，也有韻味(wei)。

　　我呼喚風雷句，也是希望(wang)當代(dai)(dai)詩(shi)人在建(jian)設中華民(min)族現(xian)代(dai)(dai)文明、推(tui)進中國式現(xian)代(dai)(dai)化進程中發揮詩(shi)詞的(de)獨(du)特作用，要勇(yong)于回答(da)時代(dai)(dai)之問、回應人民(min)之呼，賡續(xu)古老詩(shi)脈(mo)，開(kai)創嶄新(xin)(xin)格局(ju)，為新(xin)(xin)時代(dai)(dai)詩(shi)歌的(de)高質量(liang)發展貢獻(xian)一份切實的(de)力量(liang)。

　　細膩體認

　　讀詩詞要(yao)廣博(bo)(bo)采，轉益多師，不可偏廢。同(tong)時(shi)也要(yao)有(you)“精一(yi)門(men)”的(de)閱讀思路(lu)。要(yao)從浩(hao)如煙海的(de)詩詞累(lei)積中(zhong)由博(bo)(bo)返(fan)約，選擇最有(you)共鳴的(de)一(yi)兩家，如《李(li)太白集(ji)(ji)(ji)》《陶淵(yuan)明集(ji)(ji)(ji)》《王維集(ji)(ji)(ji)》《陸(lu)游集(ji)(ji)(ji)》《杜工部集(ji)(ji)(ji)》《蘇東(dong)坡集(ji)(ji)(ji)》《漱玉詞》等(deng)，真正鉆進去。以少(shao)許的(de)時(shi)間，更有(you)效地感受(shou)多許的(de)內容，從中(zhong)感受(shou)表達技巧(qiao)，體(ti)會豐富(fu)的(de)情感和睿智的(de)思想(xiang)。

　　閱讀(du)可以從譯注(zhu)注(zhu)疏本起步，有些(xie)基礎之(zhi)后，進而進入(ru)集(ji)注(zhu)集(ji)釋(shi)集(ji)評(ping)的(de)層階。讀(du)詩詞一(yi)定(ding)要看注(zhu)解，多(duo)了(le)解詩歌之(zhi)外的(de)各種知識。比(bi)如古(gu)人(ren)詩中(zhong)的(de)典故、天文(wen)地理(li)花(hua)鳥魚(yu)蟲等掌故：酒，古(gu)人(ren)詩中(zhong)叫(jiao)(jiao)(jiao)中(zhong)圣、竹葉、琥珀；劍叫(jiao)(jiao)(jiao)玉龍(long)，天叫(jiao)(jiao)(jiao)蒼圓，肩膀叫(jiao)(jiao)(jiao)玉樓，眼睛叫(jiao)(jiao)(jiao)銀海，佛寺叫(jiao)(jiao)(jiao)香界……這些(xie)在讀(du)詩詞時都(dou)應該好(hao)好(hao)留意。

　　詩(shi)可以“群”，“群”可以“益”。有(you)一次(ci)，我(wo)讀到蘇東(dong)坡的《柳(liu)(liu)氏二(er)外甥求筆(bi)(bi)跡二(er)首》，很喜歡，也仔細(xi)品賞了其用(yong)典魅力。“其一”是(shi)(shi)(shi)(shi)(shi)(shi)這樣(yang)寫(xie)的：“退筆(bi)(bi)如(ru)山(shan)未足珍，讀書(shu)萬(wan)卷始通神(shen)。君家自(zi)有(you)元和腳，莫(mo)厭家雞更問(wen)人。”詩(shi)中提及的“元和腳”指的是(shi)(shi)(shi)(shi)(shi)(shi)與(yu)唐代(dai)柳(liu)(liu)公權(quan)有(you)關的典故(gu)，查資(zi)料就能知道，比(bi)較(jiao)好理解(jie)。但是(shi)(shi)(shi)(shi)(shi)(shi)還有(you)一處(chu)疑問(wen)我(wo)不(bu)是(shi)(shi)(shi)(shi)(shi)(shi)太了然，于是(shi)(shi)(shi)(shi)(shi)(shi)請(qing)教南京師大的鐘(zhong)振振教授：“請(qing)問(wen)‘莫(mo)厭家雞’，是(shi)(shi)(shi)(shi)(shi)(shi)自(zi)謙，還是(shi)(shi)(shi)(shi)(shi)(shi)有(you)什么典故(gu)嗎(ma)？”

　　鐘(zhong)振振教授回復說：“莫厭家(jia)雞確實也(ye)有一個典故。晉庾(yu)翼(yi)年輕時，書(shu)(shu)法(fa)與王羲(xi)之齊名(ming)。后來王名(ming)氣更大(da)，庾(yu)家(jia)子弟都學王，庾(yu)翼(yi)心(xin)理不(bu)平衡了(le)，說小兒輩不(bu)重家(jia)雞而重野(ye)雉。用此(ci)典故，是(shi)對柳(liu)氏外甥說，你們柳(liu)家(jia)有柳(liu)公權(quan)那樣(yang)的大(da)書(shu)(shu)法(fa)家(jia)，還需要我這個野(ye)雞的字嗎(ma)？因柳(liu)氏外甥向蘇求字，故有此(ci)語。”

　　如果不知(zhi)(zhi)道庾翼這(zhe)個典故，就只能(neng)從(cong)(cong)俚俗角度(du)理(li)解，以為是在打油。可見讀(du)(du)詩時的知(zhi)(zhi)識積淀不同，體悟(wu)也就不同。從(cong)(cong)接(jie)受美學(xue)的角度(du)來說，讀(du)(du)者自己的根基越(yue)厚重，從(cong)(cong)詩詞中所能(neng)得到的共鳴也就會越(yue)豐富。讀(du)(du)詩詞的高(gao)階水準，應(ying)該達(da)到能(neng)夠(gou)鑒賞，能(neng)夠(gou)理(li)解和(he)分(fen)析(xi)詩的高(gao)妙，體悟(wu)藝(yi)術(shu)手法和(he)技(ji)巧(qiao)。

　　《紅樓夢》中的詩(shi)詞風流蘊(yun)藉(jie)，清麗可人。其(qi)辭采襟抱，均為上(shang)乘之選。我們(men)看看書中人物邢岫(xiu)煙、李紋、薛寶(bao)琴用“紅梅花”三個(ge)字作(zuo)韻、分(fen)別創(chuang)作(zuo)的一(yi)組紅梅花詩(shi)：

　　桃未芳菲(fei)杏未紅，

　　沖寒先喜(xi)笑東風。

　　魂(hun)飛(fei)庾嶺春難辨，

　　霞隔(ge)羅浮夢未通。

　　綠萼添妝融寶炬，

　　縞仙(xian)扶醉跨殘虹。

　　看來(lai)豈是尋(xun)常(chang)色，

　　濃淡由他冰(bing)雪(xue)中。

　　（《詠紅梅(mei)花得“紅”字(zi)》）

　　白梅懶(lan)賦賦紅(hong)梅，

　　逞艷先迎醉(zui)眼開。

　　凍臉有痕(hen)皆是血，

　　酸心無恨亦(yi)成灰。

　　誤吞丹藥(yao)移真(zhen)骨，

　　偷下瑤池脫舊胎(tai)。

　　江北江南(nan)春燦(can)爛，

　　寄言蜂蝶漫疑猜。

　　（《詠紅梅花得“梅”字(zi)》）

　　疏是(shi)枝條艷是(shi)花，

　　春妝(zhuang)兒女(nv)競奢華。

　　閑庭(ting)曲檻無余雪，

　　流水空山有(you)落霞。

　　幽夢冷(leng)隨紅袖笛(di)，

　　游仙香泛絳河槎。

　　前(qian)身定是瑤臺種，

　　無復相疑色相差。

　　（《詠紅梅花得“花”字》）

　　三(san)首(shou)詩借梅花抒寫(xie)性情，邢詩寫(xie)其麗，李詩寫(xie)其清，薛詩寫(xie)其幽。各(ge)臻妙(miao)處，自秉空靈，不(bu)即不(bu)離，不(bu)粘不(bu)滯(zhi)。雖然(ran)詩的(de)托名作者均(jun)是(shi)書中人(ren)(ren)物(wu)，但實際都(dou)應是(shi)曹雪芹一(yi)人(ren)(ren)在暢詠情懷而已(yi)。他達到(dao)了(le)大眾化的(de)效應，采用的(de)又是(shi)分(fen)眾化的(de)構思(si)。也就是(shi)說既(ji)能做到(dao)了(le)看(kan)場合，也做到(dao)了(le)看(kan)對象，聲(sheng)入(ru)(ru)心道(dao)，聲(sheng)入(ru)(ru)心通，這很不(bu)容易。三(san)首(shou)詩表現了(le)三(san)個(ge)人(ren)(ren)物(wu)，采用了(le)三(san)個(ge)不(bu)同的(de)角度。閱讀時如(ru)果理(li)(li)解不(bu)深，就感受(shou)不(bu)到(dao)作者針對不(bu)同人(ren)(ren)物(wu)心理(li)(li)和身份進行的(de)細膩體認。

　　熟讀兩法

　　讀(du)(du)《紅(hong)樓夢》中的(de)(de)(de)(de)(de)這三首辨識度十(shi)分分明的(de)(de)(de)(de)(de)詩，我(wo)忽然想起《孟(meng)子》中的(de)(de)(de)(de)(de)一(yi)個(ge)(ge)小(xiao)典故：孔子門下有父(fu)子二人(ren)(ren)，一(yi)個(ge)(ge)叫曾(ceng)(ceng)(ceng)點(dian)，字晳(xi)；一(yi)個(ge)(ge)是曾(ceng)(ceng)(ceng)點(dian)的(de)(de)(de)(de)(de)兒子，叫曾(ceng)(ceng)(ceng)參(can)，字子輿。曾(ceng)(ceng)(ceng)晳(xi)特別喜歡(huan)吃(chi)(chi)(chi)一(yi)種紫黑色的(de)(de)(de)(de)(de)小(xiao)圓果，名叫羊(yang)(yang)棗(zao)(zao)。所(suo)以他去世(shi)之(zhi)后，曾(ceng)(ceng)(ceng)參(can)因為懷念(nian)父(fu)親(qin)，非常悲痛，就不忍心再(zai)吃(chi)(chi)(chi)羊(yang)(yang)棗(zao)(zao)了。曾(ceng)(ceng)(ceng)參(can)因此被儒家(jia)弟子稱(cheng)贊(zan)(zan)為孝道(dao)的(de)(de)(de)(de)(de)典范。后來(lai)這個(ge)(ge)故事流傳到(dao)了戰國時期，有位名叫公孫(sun)丑(chou)的(de)(de)(de)(de)(de)人(ren)(ren)忽然產生了疑問，就向(xiang)自己的(de)(de)(de)(de)(de)老師孟(meng)子請教：“烤(kao)肉和(he)羊(yang)(yang)棗(zao)(zao)哪個(ge)(ge)好(hao)吃(chi)(chi)(chi)？”孟(meng)子說：“肯定(ding)是烤(kao)肉更好(hao)吃(chi)(chi)(chi)啊。”公孫(sun)丑(chou)說：“曾(ceng)(ceng)(ceng)參(can)的(de)(de)(de)(de)(de)父(fu)親(qin)除了愛(ai)吃(chi)(chi)(chi)羊(yang)(yang)棗(zao)(zao)，肯定(ding)也(ye)(ye)愛(ai)吃(chi)(chi)(chi)烤(kao)肉。那么曾(ceng)(ceng)(ceng)參(can)怎么只是不吃(chi)(chi)(chi)羊(yang)(yang)棗(zao)(zao)，卻還(huan)吃(chi)(chi)(chi)烤(kao)肉呢(ni)？”孟(meng)子說：“烤(kao)肉好(hao)吃(chi)(chi)(chi)，是大家(jia)都愛(ai)吃(chi)(chi)(chi)的(de)(de)(de)(de)(de)味(wei)(wei)道(dao)。羊(yang)(yang)棗(zao)(zao)雖然不如烤(kao)肉好(hao)吃(chi)(chi)(chi)，卻是曾(ceng)(ceng)(ceng)參(can)的(de)(de)(de)(de)(de)父(fu)親(qin)最愛(ai)吃(chi)(chi)(chi)的(de)(de)(de)(de)(de)口味(wei)(wei)。所(suo)以曾(ceng)(ceng)(ceng)參(can)不忍心再(zai)吃(chi)(chi)(chi)羊(yang)(yang)棗(zao)(zao)，是因為睹物(wu)思人(ren)(ren)，喚起了對父(fu)親(qin)的(de)(de)(de)(de)(de)思念(nian)之(zhi)情。”烤(kao)肉在古代(dai)稱(cheng)作“膾炙(zhi)(zhi)”，現在人(ren)(ren)們(men)也(ye)(ye)用“膾炙(zhi)(zhi)人(ren)(ren)口”這個(ge)(ge)成語(yu)形容人(ren)(ren)人(ren)(ren)稱(cheng)贊(zan)(zan)的(de)(de)(de)(de)(de)好(hao)東西(xi)。但是，這個(ge)(ge)故事也(ye)(ye)給我(wo)另外(wai)一(yi)種啟發，就是閱讀(du)(du)詩詞，還(huan)要能夠在“膾炙(zhi)(zhi)人(ren)(ren)口”這樣(yang)的(de)(de)(de)(de)(de)大眾(zhong)口味(wei)(wei)之(zhi)外(wai)，品(pin)味(wei)(wei)出羊(yang)(yang)棗(zao)(zao)那樣(yang)與眾(zhong)不同(tong)的(de)(de)(de)(de)(de)口味(wei)(wei)和(he)個(ge)(ge)性。而(er)識別這種獨特的(de)(de)(de)(de)(de)味(wei)(wei)道(dao)，主(zhu)要也(ye)(ye)還(huan)是離不開熟讀(du)(du)二字。說到(dao)熟讀(du)(du)，我(wo)有兩法：

　　其一(yi)，援筆(bi)收(shou)錄。就(jiu)是(shi)(shi)做筆(bi)記。如果(guo)能(neng)夠做到(dao)篇(pian)篇(pian)背誦，當然受(shou)益(yi)無窮(qiong)。但是(shi)(shi)年紀大了之后，記憶力減(jian)退(tui)，難(nan)以(yi)篇(pian)篇(pian)背誦，我發(fa)現動手抄錄詩(shi)詞，也是(shi)(shi)一(yi)個(ge)與詩(shi)詞作者互動、互言、互證的(de)過程(cheng)，跟手機、電腦(nao)上(shang)瀏(liu)覽的(de)閱讀(du)方式相(xiang)比，有著更深(shen)刻的(de)心靈感(gan)受(shou)。筆(bi)在紙(zhi)上(shang)錄詩(shi)，就(jiu)像(xiang)心靈在詩(shi)行間(jian)的(de)舞(wu)蹈，可以(yi)無限(xian)接近那(nei)些美好(hao)的(de)陌(mo)生詩(shi)心，穿透甚至超越時空局限(xian)，感(gan)受(shou)他們(men)那(nei)個(ge)年代的(de)紅塵(chen)枯榮和(he)世事盛衰。另外(wai)，閱讀(du)過程(cheng)中的(de)隨想片(pian)段，可以(yi)做眉批(pi)，寫些筆(bi)記，長(chang)此以(yi)往(wang)，受(shou)益(yi)無窮(qiong)。

　　其(qi)二，“現地”行思。“現地”詩(shi)(shi)學或者說詩(shi)(shi)人地理(li)的(de)相(xiang)關研究(jiu)成果很多。詩(shi)(shi)詞的(de)“現地”研究(jiu)，更強調(diao)了發生環境和(he)(he)人文動態的(de)交互(hu)關系(xi)。如果有(you)條件(jian)去詩(shi)(shi)詞所涉及的(de)地理(li)空間走一走，驗證風(feng)物(wu)環境和(he)(he)詩(shi)(shi)意人生的(de)轉換(huan)與(yu)融合，肯(ken)定是讀(du)(du)詩(shi)(shi)過(guo)程中(zhong)的(de)一大賞(shang)心樂(le)事。現在我們常說的(de)“跟著詩(shi)(shi)詞游中(zhong)華”“詩(shi)(shi)和(he)(he)遠方”等話題，其(qi)實(shi)就是把詩(shi)(shi)詞從書本直接融入(ru)山水之間，讀(du)(du)“詩(shi)(shi)中(zhong)景(jing)”，感“詩(shi)(shi)中(zhong)情(qing)”，傳播詩(shi)(shi)中(zhong)的(de)美好意蘊，無形之中(zhong)就把詩(shi)(shi)讀(du)(du)活了、讀(du)(du)大了，讀(du)(du)得立體和(he)(he)遼闊了。

　　《日報》（2024年(nian)04月26日?13版(ban)）