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舞臺藝術眾家議】

　　作者(zhe)：余青(qing)峰（一級(ji)編劇(ju)，破圈曹禺劇(ju)本獎獲得者(zhe)）

　　戲曲演出在近期出現了“一票難求”的戲曲盛況，業內業外都覺得“如夢似幻”，看滿但這個情況卻真真切切發生了，園春讓人不由想起昔日梅蘭芳演出時，色喜“萬人空巷看梅郎”的破圈情景。但熱潮之下必(bi)須(xu)要(yao)有冷靜的戲曲思(si)考：不(bu)僅要(yao)出幾個名(ming)角兒，而且要(yao)不(bu)斷儲(chu)備新生(sheng)力量(liang)；不(bu)僅是看(kan)滿(man)幾部作(zuo)品出圈火爆，更(geng)應(ying)帶動更(geng)多佳作(zuo)走(zou)近(jin)大眾……

　　從去年開(kai)始，園春戲(xi)曲(qu)快速(su)“回歸”演(yan)出消費的色喜(xi)主陣地(di)，大眾(zhong)對(dui)其關注度走向新高。破(po)圈某沉浸式越劇一(yi)票難(nan)求，戲(xi)曲(qu)甚至暗涌著高價(jia)轉賣戲(xi)票的看滿黃(huang)牛(niu)，一(yi)張戲(xi)票開(kai)價(jia)一(yi)萬元。園春一(yi)時間業內業外都(dou)覺得“如夢(meng)似幻”，色喜(xi)但(dan)這個情(qing)況卻真真切切發生了，讓人(ren)不由想起昔日梅(mei)蘭芳(fang)演(yan)出時，“萬人(ren)空巷看梅(mei)郎”的情(qing)景。

　　“戲園者，實普天下之大學堂也”，戲曲是中華文化集大成者，是中(zhong)國人(ren)的(de)精神家(jia)園，宋(song)元明清至今(jin)，戲(xi)曲是當之無愧的(de)國之瑰寶，值得大家(jia)的(de)熱捧。

　　戲曲(qu)(qu)也經(jing)歷過落寞。上世紀90年代，在五彩紛呈的各(ge)類藝術形(xing)式沖擊下(xia)，戲曲(qu)(qu)逐漸淡出大(da)眾視野，雖有不少新戲排演出來，戲曲(qu)(qu)業界創作熱(re)情未(wei)減(jian)，但觀眾數量卻越來越少，戲曲(qu)(qu)人(ren)頗(po)有幾分自娛自樂之味。

　　所以，今日戲曲之“破圈”令所有戲曲人歡欣鼓舞，士氣大振。“破圈”后的戲曲演員成了明星，大型娛樂典禮、儀式中開始多了他們的身影，幾出沉寂已久的經典老戲也經由他們的演繹，重新煥發了光彩，但熱潮之下必須要有冷靜的思考。可以看到，凡是(shi)(shi)有(you)戲曲(qu)(qu)明星參與的戲曲(qu)(qu)演出(chu)全部票房(fang)火爆(bao)，一(yi)票難求、歡聲喝彩之下，很難說(shuo)清一(yi)些(xie)觀眾是(shi)(shi)真(zhen)正為了戲曲(qu)(qu)的魅力而(er)來，還是(shi)(shi)僅追(zhui)逐明星的熱度。有(you)些(xie)戲中，戲曲(qu)(qu)明星只是(shi)(shi)配(pei)角(jiao)甚至龍套，粉絲依然(ran)熱情不減，至于(yu)整場演出(chu)唱(chang)念做(zuo)打的主角(jiao)們，反而(er)要面對(dui)此(ci)類喧賓奪(duo)主現象。

　　在個(ge)別戲(xi)曲明星爆火后(hou)，我們更應期待并推動(dong)踐(jian)行戲(xi)曲的(de)全面繁榮。不(bu)僅(jin)要(yao)出幾個(ge)名角兒，而且要(yao)不(bu)斷儲備新生力量(liang)；不(bu)僅(jin)是(shi)幾部作品出圈火爆，更應帶動(dong)更多佳作走近大眾。當下，國(guo)家層面和(he)地方政(zheng)府對戲(xi)曲的(de)扶(fu)持力度前所未有(you)，戲(xi)曲人(ren)應當抓住機遇，打破固有(you)思路(lu)，迎來戲(xi)曲在新時(shi)代的(de)全面發展。其中，有(you)幾點(dian)亟待進一步(bu)明確(que)。

　　其一，對于劇作(zuo)者，應以本心寫戲，在作(zuo)品不斷的(de)排練(lian)和演出實踐中，修改打磨出屬于新時(shi)代的(de)經典。

　　何(he)謂創作(zuo)本心？本心是(shi)思想的光(guang)(guang)芒，人性的光(guang)(guang)輝，現(xian)實的光(guang)(guang)亮，不(bu)(bu)(bu)得不(bu)(bu)(bu)寫也(ye)，不(bu)(bu)(bu)吐不(bu)(bu)(bu)快也(ye)。然后(hou)斟酌行吟，方得經典。若只是(shi)機械完成制作(zuo)任務，為(wei)了“寫”而寫，可以想見(jian)作(zuo)品內(nei)容必定乏善可陳，也(ye)絕不(bu)(bu)(bu)會令人深有共(gong)鳴與共(gong)情。

　　自(zi)宋元(yuan)以(yi)來(lai)，“以(yi)歌舞演故事”的(de)戲曲逐漸發(fa)展成為流(liu)行(xing)(xing)文(wen)(wen)化，傳(chuan)承至今(jin)的(de)諸如元(yuan)雜劇《竇娥冤》《西廂(xiang)記》《趙氏孤兒》，明(ming)(ming)傳(chuan)奇大家湯顯祖之(zhi)“臨川四(si)夢”，以(yi)及清代的(de)昆曲《長生殿》《桃(tao)花扇》，都是經典。所(suo)謂經典，必先流(liu)行(xing)(xing)，流(liu)而行(xing)(xing)之(zhi)，經而典之(zhi)。戲曲在(zai)元(yuan)明(ming)(ming)清是作為原創文(wen)(wen)學而存(cun)在(zai)的(de)，人(ren)人(ren)傳(chuan)抄，洛陽紙(zhi)貴，也(ye)就接受了(le)一批(pi)批(pi)讀者、觀眾的(de)檢閱。

　　我(wo)們今天(tian)看到的古(gu)代戲曲(qu)經典，之所以能在(zai)一代一代觀眾中流傳下(xia)來(lai)，正是由于(yu)在(zai)一次(ci)次(ci)的傳播(bo)與(yu)修改過(guo)程中，劇作家與(yu)觀眾、讀者去其(qi)糟粕、取其(qi)精華，一起完(wan)成(cheng)了(le)佳作的打磨。洪昇撰《長生殿》，十余年(nian)三(san)易其(qi)稿，如(ru)(ru)切如(ru)(ru)磋，耗盡(jin)心血(xue)。其(qi)他名留青史的劇作家莫(mo)不(bu)如(ru)(ru)是。

　　如今的戲(xi)(xi)曲作品數量龐大，幾(ji)乎(hu)都是(shi)原創，但有(you)(you)的作品卻是(shi)排(pai)一(yi)出丟一(yi)出，丟一(yi)出再排(pai)一(yi)出。有(you)(you)些劇本雖自稱幾(ji)易其稿(gao)，卻也只是(shi)在座(zuo)談(tan)會上聽(ting)聽(ting)專家意見，而非(fei)在長期演出實踐中的琢磨(mo)。一(yi)出新戲(xi)(xi)，假如十年后還要復排(pai)，還能傳承，還有(you)(you)受眾，便有(you)(you)了成(cheng)為(wei)經典的可能。

　　其二，戲(xi)曲院團應該樂(le)于(yu)了解市場，勇(yong)于(yu)闖市場，在(zai)制作(zuo)上保持作(zuo)品(pin)靈(ling)活的“身(shen)段”。

　　面對市場，部(bu)分戲曲院團可能會(hui)在(zai)各種(zhong)娛(yu)樂浪潮(chao)沖(chong)擊下感(gan)到不自信，因(yin)而不知也不敢(gan)去闖市場；又因(yin)為有(you)各種(zhong)扶持(chi)，也沒有(you)特別強大(da)的動(dong)力去闖市場。

　　一些戲曲作品所謂的闖市場，往(wang)往(wang)是(shi)(shi)(shi)完(wan)成場次指標，通(tong)過各類驗收。專(zhuan)(zhuan)家(jia)(jia)，依(yi)(yi)然(ran)是(shi)(shi)(shi)其(qi)最主要(yao)(yao)的觀眾(zhong)。戲曲需要(yao)(yao)專(zhuan)(zhuan)家(jia)(jia)，但不能依(yi)(yi)賴專(zhuan)(zhuan)家(jia)(jia)。專(zhuan)(zhuan)家(jia)(jia)的作用在于進行高屋建瓴的指導和鞭辟入里的評論，歸(gui)根(gen)到底還是(shi)(shi)(shi)要(yao)(yao)依(yi)(yi)賴買(mai)票(piao)進場的觀眾(zhong)。

　　再有(you)就是一些作(zuo)品(pin)盲目追(zhui)求大制作(zuo)，布(bu)景(jing)堆(dui)砌如山，轉(zhuan)臺(tai)異常繁復(fu)。有(you)些獲獎新戲，思想性(xing)藝(yi)術(shu)性(xing)俱佳(jia)，也頗(po)有(you)可看性(xing)，卻獲了(le)獎就沒有(you)再演。為什么不演？因為一場演出需要十幾(ji)輛(liang)大卡(ka)車，一百(bai)多號人搬運、裝臺(tai)，費用巨大。

　　戲曲(qu)若想回歸市(shi)場，須在制(zhi)作上保持(chi)靈活的(de)“身段”，戲曲(qu)的(de)寫意美學由文學和表(biao)演(yan)(yan)構筑，手眼身法步可(ke)以(yi)(yi)演(yan)(yan)繹一切，舞美燈光(guang)稍作輔助(zhu)即可(ke)。不(bu)以(yi)(yi)大制(zhi)作、高科技(ji)為噱頭，堅(jian)持(chi)內容(rong)為王與中國戲曲(qu)的(de)寫意審美，才有可(ke)能把戲曲(qu)故事津津有味、熱(re)熱(re)鬧鬧地演(yan)(yan)給觀眾，演(yan)(yan)出一片市(shi)場。

　　其(qi)三，戲曲院團長(chang)要把(ba)熱度變為“濃度”，把(ba)明星培(pei)育(yu)成名角兒。

　　有學者云，戲(xi)曲(qu)院(yuan)團(tuan)長是劇目創作的第一責任人。戲(xi)曲(qu)院(yuan)團(tuan)涌現明(ming)星(xing)，登上熱搜，于院(yuan)團(tuan)長而言(yan)可謂是“突(tu)如其來(lai)的幸福”。此(ci)時(shi)此(ci)刻(ke)，更要(yao)(yao)冷靜，不(bu)(bu)能(neng)被幸福沖昏了頭腦。循著熱流，戲(xi)曲(qu)明(ming)星(xing)登臺唱戲(xi)，票(piao)房秒空(kong)，這(zhe)是好事。但若急于變現，把明(ming)星(xing)變成搖錢樹，唱唱老(lao)戲(xi)，吃吃老(lao)本，使得明(ming)星(xing)們身心俱疲，那便是壞(huai)事了。戲(xi)曲(qu)要(yao)(yao)有熱度，要(yao)(yao)有市場(chang)，但不(bu)(bu)能(neng)變成“菜市場(chang)”，戲(xi)曲(qu)是精致的，是有門(men)檻的；戲(xi)曲(qu)要(yao)(yao)有粉絲(si)，但不(bu)(bu)能(neng)一味(wei)被盲目追捧，而是要(yao)(yao)引導粉絲(si)欣賞戲(xi)曲(qu)之文(wen)學美、腔調(diao)美、表演美、意境美。

　　作為戲曲院團的當(dang)家人，院團長(chang)應該潛下(xia)心來，做(zuo)好演員(yuan)的心理疏導，抵(di)制過(guo)多(duo)的娛樂誘(you)惑，為他們創作新劇目，打磨(mo)新形象，讓明星成為名(ming)角兒(er)，把熱(re)度(du)變(bian)為“濃度(du)”，用(yong)幾(ji)枝獨(du)放帶動滿園春色、萬紫千紅。畢竟(jing)，流量總會(hui)流失，熱(re)度(du)總會(hui)冷卻(que)(que)，明星雖耀(yao)眼卻(que)(que)稍縱即逝，唯有(you)名(ming)角兒(er)所塑造的經典(dian)形象，才是戲曲藝術生生不(bu)息的薪火。

　　《日(ri)報》（2024年03月13日(ri)?16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