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月(yue)11日，潮(chao)聲不少人在和平飯(fan)店繁花劇(ju)照前拍照留念。大上代股圖源 視(shi)覺中(zhong)國

　　“股市是(shi)浙(zhe)江一座圍城(cheng)，買進(jin)賣出是(shi)縣城(cheng)外面的人想進(jin)去，里面的撥開人想出來。”

　　日前，繁花電視劇《繁花》迎來大(da)結(jie)局(ju)，窺初主角“寶總”與“麒麟會”攜(xie)手(shou)，潮聲從被套牢的(de)大(da)上代(dai)股(gu)股(gu)票中(zhong)抽身而出，打算退隱(yin)種花。浙江

　　短短兩周(zhou)，縣(xian)城我們仿佛跟著“寶總(zong)”經歷(li)了中國股市(shi)的撥開草創(chuang)與起伏。從大(da)上海(hai)到浙(zhe)江市(shi)縣(xian)，繁(fan)花初代股市(shi)究竟掀起多高的窺初熱浪？聽聽幾位滬(hu)浙(zhe)老股民的入市(shi)過往。

　　“機會面前人人平等，潮聲抓住了機會就有可能改變人生”——阿寶

　　現實里沒有“爺叔”一(yi)樣的高人(ren)指點(dian)迷津(jin)，年輕(qing)人(ren)多半莽莽撞(zhuang)撞(zhuang)就闖進了新世(shi)界(jie)的大門。

　　“你找對人(ren)(ren)了(le)，我就住在鳳陽路(lu)上，靠近寶總常去(qu)的黃河路(lu)。”上海人(ren)(ren)謝(xie)老師說——這是炒股(gu)圈里(li)人(ren)(ren)對她的稱呼。

　　1977年，她頂替父親在國企做管理工作，受身邊親友影響，她拿出2000元跑到了萬國股份的營業部。“牌子上一閃一閃的，什么也看不懂。”她笑說，瞧見“600629棱光股份”，她心想“真靈光”，借著姐(jie)夫的賬戶買了500股。

上(shang)海黃河路(lu)與鳳陽路(lu)交叉口，不少人前來拍照打卡。圖源 視覺中國

　　她對“滬市老八股”印象深(shen)刻，也就是后(hou)(hou)來(lai)最早出現(xian)在(zai)上(shang)海證(zheng)券(quan)交(jiao)易所(suo)顯示(shi)牌上(shang)的(de)八只股票。劇(ju)中“阿寶”購(gou)買的(de)“電真空(kong)”，后(hou)(hou)來(lai)漲到了1600多塊(kuai)；讓他賺(zhuan)得“第一桶金”的(de)認購(gou)證(zheng)，炒到過一萬多塊(kuai)。

　　紹興人老(lao)(lao)陽(yang)（化(hua)名）的第一只股(gu)票也是“老(lao)(lao)八股(gu)”之一，浙江鳳凰原始股(gu)。“我是在報(bao)紙(zhi)上得知，紹興勝利(li)路一家(jia)銀行營業(ye)網點正在售賣紙(zhi)質股(gu)票。”他說(shuo)。來到營業(ye)部現(xian)場(chang)，1000元一張的紙(zhi)質憑證(zheng)，他一下買了兩(liang)張。

　　“因為當(dang)(dang)時沒有交易機制，就當(dang)(dang)國庫券一樣放(fang)在家里(li)。”老陽說(shuo)。一年多以(yi)后，他從報(bao)(bao)紙(zhi)上得知，股(gu)票(piao)可以(yi)通過上海柜臺交易。按照登報(bao)(bao)的(de)股(gu)價(jia)，當(dang)(dang)初的(de)2000元已經(jing)變成兩(liang)萬元，“這(zhe)樣就想到去上海買股(gu)票(piao)了(le)。”

　　在滬深(shen)兩地(di)交易所(suo)成(cheng)立之(zhi)前，各地(di)信托公司已(yi)經推出(chu)這樣的(de)柜臺股(gu)票交易模式。

　　當時，民營企業一路做大做強、國有(you)企業正在改(gai)革重組(zu)，“兩者(zhe)步入股(gu)份(fen)制軌(gui)道都需要(yao)新的(de)融資渠道，越來越多股(gu)份(fen)制公司準(zhun)備發(fa)行(xing)股(gu)票(piao)，迫(po)切需要(yao)全(quan)國統一的(de)股(gu)票(piao)交易市場。”浙(zhe)江省特級(ji)專(zhuan)家、浙(zhe)江大學資產管理研究中心主任金(jin)雪(xue)軍說(shuo)。

　　1990年，政府允許上海、深圳試點公(gong)開發(fa)(fa)行(xing)股票，兩(liang)地分(fen)別(bie)頒(ban)布了有(you)關股票發(fa)(fa)行(xing)和(he)交易的管理(li)辦法。

初代股(gu)(gu)民(min)收(shou)藏(zang)的1992年初滬上首次(ci)發(fa)行的“股(gu)(gu)票認(ren)購證”。圖源 視覺中國

　　陳明(ming)（化(hua)名）加(jia)入股(gu)市(shi)已經(jing)到了(le)1994年下半年。他(ta)(ta)在杭(hang)州(zhou)一(yi)家(jia)醫(yi)院進(jin)修(xiu)，受一(yi)位相熟(shu)的住院病人鼓動(dong)，他(ta)(ta)和同事走(zou)進(jin)杭(hang)州(zhou)郵電路上(shang)的營業部，拿出400元(yuan)買了(le)100股(gu)。“600643，愛建集團，記得(de)很清楚。”他(ta)(ta)笑(xiao)說，“其實什么(me)叫股(gu)票，一(yi)點都不懂，只知道可以賺錢，就(jiu)懵懵懂懂跟著去了(le)。”

　　回過頭看，當(dang)時的中國正在(zai)經濟發展的軌(gui)道上飛(fei)速起步(bu)。

　　上(shang)世紀80年(nian)(nian)代，中國(guo)(guo)GDP從1982年(nian)(nian)的2810億(yi)美(mei)元(yuan)增至(zhi)1989年(nian)(nian)的4513億(yi)美(mei)元(yuan)，翻了一番；居民收入水平與儲蓄規模同步(bu)上(shang)升(sheng)，1984年(nian)(nian)，全國(guo)(guo)儲蓄存(cun)款首次突(tu)破1000億(yi)元(yuan)，1989到1990一年(nian)(nian)之內增長36.7%，到1992年(nian)(nian)已破萬(wan)億(yi)元(yuan)。

　　“全國經濟快速發展(zhan)、市(shi)場體(ti)制(zhi)逐步(bu)建立(li)(li)，居民(min)產生(sheng)投資理財的需求，這(zhe)都是(shi)股(gu)市(shi)成立(li)(li)的必(bi)要(yao)條件。”金雪軍說。中國股(gu)市(shi)和股(gu)民(min)就是(shi)在這(zhe)樣的背景下誕生(sheng)的。

　　“從底下跑到屋頂，要一個鐘頭，從屋頂跳下來，只要八點八秒，這就是股票。”——爺叔

　　普通(tong)股(gu)民可能不會經(jing)歷“寶瀛大戰”一般(ban)驚心動魄的橋段，但也有起起落落的股(gu)市人生。

　　揣著賺得的(de)兩萬元(yuan)，老陽前往(wang)上海，“存進(jin)銀行的(de)話(hua)太麻煩，在火車(che)上又怕被人偷。”他(ta)特意把錢縫進(jin)衣服(fu)。

1992年6月(yue)8日，上海市(shi)中心一家(jia)證券公司前(qian)人(ren)氣旺盛(sheng)。圖源 視覺中國(guo)

　　萬(wan)國證券(quan)上海黃浦(pu)路營業部門外(wai)圍攏著(zhu)討論股票的(de)人(ren)們，一開市(shi)大家便蜂(feng)擁而入(ru)。柜臺前(qian)，每人(ren)要手工填(tian)一式三份的(de)單子，由服務員電話(hua)報給交易所的(de)“紅(hong)馬(ma)甲”。“當時買了(le)深發展、深萬(wan)科、深寶(bao)安三只(zhi)股票。”老陽(yang)記得，“任(ren)務”完成后，他還(huan)去上海食品一店買了(le)禮品回家。

　　一年時間，縫進(jin)衣服的兩萬(wan)(wan)塊(kuai)，成了背包(bao)裝回的二十幾萬(wan)(wan)塊(kuai)。

　　“二十(shi)萬已經能開(kai)一(yi)(yi)個股(gu)票大戶。”老陽說，如同劇中(zhong)“麒麟會”所講(jiang)的(de)“大戶室”——營業部為金額較大的(de)股(gu)票交易人準備了單(dan)獨房間，提供(gong)一(yi)(yi)臺(tai)電(dian)腦，信息傳遞(di)的(de)速度比散戶更(geng)快，“就這樣我們成了第一(yi)(yi)代看著電(dian)腦、要交易時跑到報價員那里的(de)股(gu)民(min)。”

　　上世紀90年代是中國股(gu)市(shi)風起云涌的十年。

　　1992年(nian)1月(yue)(yue)，國家提出“證(zheng)券、股(gu)市，允許(xu)看，但(dan)要堅決地試”，此(ci)后三四個月(yue)(yue)內，上(shang)證(zheng)指數猛漲(zhang)(zhang)近(jin)300%。同年(nian)5月(yue)(yue)21日，上(shang)交(jiao)所放(fang)開(kai)了股(gu)價限制，即不(bu)設漲(zhang)(zhang)停板(ban)和(he)跌停板(ban)，實行“T+0”，當天股(gu)市暴漲(zhang)(zhang)，上(shang)證(zheng)指數在一(yi)天內漲(zhang)(zhang)幅達105%。

　　隨后幾(ji)年，上市公司總數從1992年的(de)53家，增(zeng)至1994年的(de)291家，市場容(rong)量和交易(yi)規模快速擴大(da)，市場波(bo)動也劇烈(lie)起來(lai)。

2006年，股民在(zai)證(zheng)券(quan)市場大戶(hu)室細心看盤。圖(tu)源 視覺中國

　　等陳(chen)明(ming)回到家鄉慈溪(xi)，股票的(de)熱潮已經席卷(juan)到縣城。在城區的(de)天(tian)一(yi)證券營業部，股民紛紛聚在大廳里查看(kan)行情(qing)和交易(yi)。電子屏翻得很慢，二十多分鐘才(cai)能輪(lun)轉一(yi)圈，股價和上證指數卻跑得很快。

　　即使只(zhi)是(shi)400元的(de)股(gu)票，在(zai)一天(tian)之內，就有過(guo)漲到1500元、又跌回1000元的(de)情(qing)況。1998年，在(zai)經歷了又一次“俯沖”之后，陳(chen)明虧光了本(ben)錢，決定離開：“當時覺得股(gu)市(shi)就像(xiang)‘賭博(bo)’，不能再炒。”

　　“沒(mei)(mei)有兩三(san)輪牛熊經(jing)歷，是要付代價的，慢慢地就會在(zai)頻繁交易中虧掉之前賺的錢(qian)。”盡(jin)管(guan)后(hou)來(lai)的經(jing)歷，曾一度讓(rang)老陽(yang)“心酸(suan)”，然而起起伏伏三(san)十余年，他始終沒(mei)(mei)有離開股(gu)市。

　　一邊是耳熟能詳的(de)警示語，“股市有風險，入市需謹慎(shen)”；一邊是股民們的(de)戲謔自(zi)嘲，“虧的(de)人到天臺要排隊”，經歷了“3·27”國債(zhai)期貨事件、“519行情”，初代(dai)股市不斷摸索前進。

　　當然(ran)，也有(you)不少人(ren)嘗到(dao)了甜頭(tou)。沒有(you)做(zuo)過生意、沒有(you)依靠(kao)父(fu)母，謝老(lao)師在靜(jing)安區內環(huan)置(zhi)辦下三四套房產，“沒有(you)股市就沒有(you)我現在的(de)生活，我看《繁(fan)花》時，感(gan)覺那些舊(jiu)事歷(li)歷(li)在目、記憶猶(you)新。”

　　“現在講究市場經濟，搞市場就相信市場。”——景秀

　　隨著(zhu)股(gu)市成(cheng)長(chang)成(cheng)熟，“打樁模(mo)子”消失了，“航(hang)空(kong)母艦”演化成(cheng)私募基金(jin)，金(jin)融生(sheng)態系統生(sheng)長(chang)起(qi)來。

　　有一次，謝老(lao)師眼見(jian)得股(gu)友手里的“老(lao)廟(miao)黃(huang)金(jin)”，從2500元連(lian)續翻(fan)兩番(fan)，漲(zhang)到了1萬元。“我感覺這是世(shi)界上最好的工作，要動腦子、穩心態，當(dang)時就對股(gu)票情有獨鐘(zhong)。”她(ta)說。

如今的上海(hai)證(zheng)券交易所。圖源 視覺中國

　　1989年起，上海成立了大大小小的證(zheng)券(quan)公司，謝(xie)老師坐(zuo)不住(zhu)了，她(ta)決定(ding)(ding)跳出國有企(qi)業。姐夫勸她(ta)不要“放下‘金(jin)飯(fan)碗’、去捧‘泥飯(fan)碗’”，但她(ta)認定(ding)(ding)了這個行當，考進中信證(zheng)券(quan)，成了一名交(jiao)易經理(li)。

　　從那時起到今年(nian)65歲，她(ta)始終保持著(zhu)每(mei)天4小時看盤的(de)(de)習慣(guan)。“我每(mei)天鉆研(yan)交易法(fa)則(ze)、總結股(gu)票止(zhi)損點，學無止(zhi)境也樂在(zai)其中。”她(ta)說，要不斷修煉，有能力在(zai)幾千(qian)只股(gu)票里捕捉到七八只漲停的(de)(de)好股(gu)。

　　隨著(zhu)股市發展(zhan)，證券公(gong)司、營(ying)業所(suo)大量出現，律師(shi)事務(wu)所(suo)、會計事務(wu)所(suo)、經紀人、資產評估師(shi)等中介性質(zhi)的(de)新業態也涌現出來。原先，老陽總要帶著(zhu)背包乘火車往返兩地，上交所(suo)成立后(hou)，杭州、紹興乃至慈溪(xi)都有了(le)證券營(ying)業部。

　　在中國(guo)證(zheng)券史(shi)上，浙江省證(zheng)券公(gong)(gong)(gong)司曾創(chuang)造了(le)不少“全(quan)國(guo)第一”。老陽所(suo)購買的“浙江鳳凰”，就(jiu)是由該(gai)公(gong)(gong)(gong)司推薦(jian)到上交所(suo)上市的全(quan)國(guo)第一只異地(di)股票。1994年，該(gai)公(gong)(gong)(gong)司作為全(quan)國(guo)首(shou)個(ge)改制為有限責(ze)任公(gong)(gong)(gong)司的證(zheng)券公(gong)(gong)(gong)司，成了(le)行業里的“巨無霸”，輝煌(huang)一時。

2013年8月，紹(shao)興股民在證券交(jiao)易大廳觀看股票走勢(shi)。圖源 視覺中國

　　不(bu)過(guo)，股(gu)市的規范經歷了(le)一個(ge)過(guo)程。陳明記得(de)，最初有人從(cong)農村借(jie)走大(da)批身份證去開戶，一個(ge)人違規操縱(zong)1500多個(ge)股(gu)票賬(zhang)(zhang)戶，這(zhe)被形(xing)象地稱作“拖拉機賬(zhang)(zhang)戶”；由于市場(chang)容量不(bu)大(da)，有些大(da)戶聯合，也能形(xing)成一定的壟(long)斷效果。

　　“起步階(jie)段，投資者總(zong)數較(jiao)少，大眾(zhong)對股市的認知水平(ping)有(you)限。投機者占比(bi)較(jiao)大，投資行為(wei)比(bi)較(jiao)激(ji)進，跟風現(xian)象較(jiao)多。”金雪軍(jun)說，“但當初(chu)設定的一批規則(ze)制度，為(wei)股市健康發(fa)展打下了基礎(chu)。”

　　他總結，比如(ru)建立(li)了上市(shi)制(zhi)度，明(ming)確公(gong)司發(fa)行股(gu)票(piao)的條件；制(zhi)定(ding)公(gong)開公(gong)平公(gong)正(zheng)的交易規則，形成穩定(ding)的交易環境；對(dui)信息(xi)披(pi)露提出(chu)要求，提高(gao)市(shi)場透明(ming)度……“隨著監管(guan)體系越(yue)來越(yue)完(wan)善，中國股(gu)市(shi)機制(zhi)也在(zai)不斷(duan)健全。”

　　從中(zhong)國股(gu)市萌芽期一(yi)路走來，謝老(lao)師的人生(sheng)際遇(yu)和股(gu)票牢(lao)牢(lao)綁(bang)定。如(ru)今(jin)，她已經形成(cheng)一(yi)套(tao)心得，年輕股(gu)友來討教(jiao)，她都愿意(yi)支(zhi)招。

　　“炒股就像跳舞一樣，腳伸(shen)不出去的時候，就要(yao)知道往后退(tui)。”她打了個巧(qiao)妙的比方(fang)。