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河南內鄉縣衙的浙江三省堂門口，高懸著一副膾炙人口的宣傳名聯：“得一官不榮，失一官不辱，丨寥勿說一官無用，寥字力地方全靠一官；吃百姓之飯，浙江穿百姓之衣，宣傳莫道百姓可欺，丨(shu)寥自己也(ye)是寥字力百姓。”

　　光陰流(liu)轉間，浙(zhe)江聯語中的宣傳拳拳愛(ai)民之(zhi)心，越發熠(yi)熠(yi)生輝，丨寥時時警醒后人。寥字力2013年11月26日，浙(zhe)江習近平(ping)總(zong)書記到(dao)菏澤視(shi)察工作，宣傳在同菏澤市及縣區主要(yao)負(fu)責人座談時，丨寥特意援引了這副對聯，以古鑒今。

　　寫下(xia)這(zhe)副(fu)對聯(lian)(lian)的人正是清代(dai)嘉(jia)興人高(gao)以永。那么，高(gao)以永，何許人也？他為(wei)何留下(xia)這(zhe)青史留名的警句(ju)？這(zhe)副(fu)對聯(lian)(lian)對我(wo)們當下(xia)又有哪些(xie)啟(qi)示？

　　一

　　康熙(xi)十八年(nian)（1679年(nian)），兩(liang)鬢斑白的高以永接到朝(chao)廷(ting)委派，遠赴千里，到河南內鄉上任(ren)。

　　此時正值三藩之亂平定不久，處處民生凋敝。內鄉(xiang)(xiang)，地處鄂、豫、陜三省交(jiao)界，軍需供(gong)應沉重，民生(sheng)多艱。這一路，高(gao)以永(yong)奔波于黃埃赤日中，一邊(bian)走，一邊(bian)探問百(bai)姓(xing)疾苦。盡管心(xin)里早有準備，但當雙腳剛踏入(ru)內鄉(xiang)(xiang)縣，他還(huan)是被眼前(qian)的(de)景象(xiang)深(shen)深(shen)刺痛。雪上加霜(shuang)的(de)是，明朝降將及(ji)其殘部盤踞(ju)在周邊(bian)，經常仗勢到內鄉(xiang)(xiang)抓人充當奴仆，百(bai)姓(xing)苦不堪言。

　　面對不堪縣情，高以永這個“行動派”一刻也坐不下，穿著便服便前往大街小巷收集民意，晚上細細整理、思索。一個個清冷孤夜里，高以永坐在書桌前，筆耕不輟、殫精竭慮，心里想的(de)、念的(de)都是老百姓衣不(bu)蔽體、食不(bu)果腹的(de)悲(bei)苦(ku)境地(di)。

　　于是，新(xin)官(guan)上任的他，燒起了“兩把火(huo)”：

　　對內，廣開墾(ken)。一方(fang)面(mian)，高(gao)以永賑濟災民(min)，數(shu)(shu)次奔走省會，為(wei)民(min)請(qing)命減免稅賦(fu)，力(li)攬流民(min)返(fan)回(hui)；另一方(fang)面(mian)，他將種(zhong)(zhong)子、耕牛貸發(fa)給貧民(min)，鼓(gu)勵百姓(xing)開墾(ken)荒(huang)地，種(zhong)(zhong)植作物。數(shu)(shu)年(nian)間(jian)，共辟地四千余頃。原本荒(huang)蕪的地方(fang)變得五谷豐收、安(an)居樂業。

　　對外，除(chu)匪(fei)盜。上任第三天，兩個(ge)兇神惡煞的匪(fei)卒沖入縣內，高以永(yong)當機立斷(duan)將(jiang)(jiang)這兩名(ming)犯(fan)事悍卒抓(zhua)捕，送(song)到南(nan)陽知府(fu)治罪(zui)，然而南(nan)陽知府(fu)膽小怕事，擔(dan)心(xin)得罪(zui)驕兵悍將(jiang)(jiang)，想徇私放人。高以永(yong)便(bian)冒著烏紗帽不保的風險(xian)將(jiang)(jiang)此案上告到院司(si)，連同將(jiang)(jiang)軍一同治罪(zui)。自此，內鄉縣才得以太平。

　　當地百姓為感謝(xie)高以永(yong)造福(fu)一(yi)方(fang)，自發送來了(le)一(yi)塊“愛(ai)民若(ruo)子”的巨匾(bian)。高以永(yong)備受感動，亦覺責任重(zhong)大，一(yi)時(shi)萬(wan)般思緒，紛至(zhi)沓(ta)來，大筆一(yi)揮，寫下一(yi)副對聯：

　　“得一(yi)官(guan)不榮，失一(yi)官(guan)不辱，勿說一(yi)官(guan)無用，地方全靠一(yi)官(guan)；吃百(bai)(bai)姓之飯，穿百(bai)(bai)姓之衣，莫道百(bai)(bai)姓可欺，自己也是(shi)百(bai)(bai)姓。”

　　飽(bao)蘸濃墨(mo)的(de)(de)筆落(luo)在鮮潔柔(rou)韌的(de)(de)白紙之上，亦是落(luo)進(jin)泛黃(huang)的(de)(de)史書典(dian)籍之內，落(luo)在了浩(hao)瀚(han)燦(can)爛的(de)(de)歷史星空之中。

　　二

　　文如(ru)其人(ren)，文以(yi)載道。高以(yi)永的一生，正(zheng)是這則對(dui)聯的寫(xie)照(zhao)。

　　出生(sheng)于嘉興望族竹林高(gao)(gao)氏(shi)的高(gao)(gao)以(yi)永，“少學于施博(bo)一(yi)(yi)，以(yi)躬行為主”。高(gao)(gao)氏(shi)一(yi)(yi)族詩禮傳家(jia)，一(yi)(yi)門(men)出過七(qi)名知(zhi)縣，官(guan)居正七(qi)品(pin)以(yi)上就有19人，據《高(gao)(gao)氏(shi)家(jia)譜》記載(zai)：“我祖宗以(yi)來，官(guan)不(bu)顯達，家(jia)不(bu)富厚，名不(bu)赫(he)奕(yi)，丁不(bu)繁(fan)庶，所幸醇樸(pu)相承，清白共守。”成長(chang)于這樣的家(jia)族，耳濡目染(ran)之(zhi)下，高(gao)(gao)以(yi)永的一(yi)(yi)生(sheng)經(jing)歷(li)了為官(guan)的三(san)境界：

　　立大(da)志(zhi)。高以永為官時已人到(dao)中年(nian)，此前他屢試不(bu)第(di)，卻心(xin)志(zhi)堅定，并不(bu)以功名(ming)得失而放(fang)棄理想。

　　清順治(zhi)十六年(nian)（1659年(nian)），不(bu)到而立之(zhi)年(nian)的高以永目(mu)睹家鄉遭(zao)遇特大洪(hong)澇災(zai)害，落筆(bi)寫(xie)下《大水百韻(yun)》長詩：“下民(min)敢憚勞？其究自安(an)宅(zhai)。縫掖窮(qiong)巷人，當亦手加額(e)。”那(nei)時(shi)的高以永是一(yi)介秀(xiu)才，但(dan)詩中(zhong)飽含的憂民(min)之(zhi)心，照見了多年(nian)后(hou)他在官場上(shang)的正直與擔當。

　　守本心。臨去內(nei)鄉縣前夜(ye)，妻子蔣氏(shi)伸出兩根手指，示意高以永(yong)為官切記兩不(bu)可(ke)：“不(bu)可(ke)減寒素(su)本色，不(bu)可(ke)忘皇命(ming)在身。”這樣的信(xin)念(nian)貫(guan)穿了(le)高以永(yong)一生(sheng)。

　　比如，他升任(ren)安州知州后，恰(qia)逢大旱。面對數以(yi)千計的求(qiu)賑者(zhe)，高以(yi)永(yong)調撥賑災款，并奔波一線分發物資。烈日當頭(tou)，塵土彌漫，一位(wei)面目黧(li)黑的老人遍歷(li)各村安撫災民。看見這位(wei)忙(mang)前(qian)忙(mang)后、親力(li)親為(wei)的人，地方志(zhi)記載，“見者(zhe)不知其為(wei)官也”。

　　得民心。清康熙三十一年（1692年），高以永因案牘勞(lao)形、朝乾夕(xi)惕(ti)而積勞(lao)成疾，逝世時(shi)僅63歲(sui)。他為官十四載(zai)，家(jia)中甚(shen)至沒多(duo)少私產，只有(you)銀子5兩、三箱書本，以至于逝世后連靈柩都無法運回(hui)老(lao)家(jia)，最后在親朋好(hao)友的捐助下，才得以歸葬故里。

　　然而，他擁(yong)有(you)了最寶貴的財(cai)富，那就(jiu)是百姓的愛戴與(yu)不朽的清(qing)名。其殉(xun)職(zhi)的消息傳開后，任所百姓哭(ku)吊者不絕，立(li)碑(bei)、立(li)祠皆遍于境內(nei)。

　　三

　　兩行古楹(ying)聯(lian)，一部為官箴。細細品讀，對(dui)聯(lian)字字千鈞(jun)，上(shang)聯(lian)是對(dui)當官者(zhe)的(de)(de)勸告(gao)，而(er)下聯(lian)是對(dui)百姓的(de)(de)感恩。

　　習近平總書記曾這(zhe)樣評(ping)價，對聯以淺顯的語(yu)言揭示了官民關系。封建時(shi)代(dai)官吏尚有這(zhe)樣的認(ren)識，今天我們共產黨人應該比這(zhe)個境界高得(de)多。

　　全(quan)聯44字(zi)，共提及(ji)4個“一官”，4個“百姓”，字(zi)里行間都在回(hui)答一個問題：做官到底(di)為(wei)什么？

　　為官者，當(dang)有擔(dan)(dan)當(dang)。有人說，即(ji)使是在(zai)傳統社會，庸碌無為者也為世人所不(bu)齒，勇(yong)于擔(dan)(dan)當(dang)、堅(jian)持忠義(yi)的賢能(neng)之士，則(ze)能(neng)被百姓稱頌(song)。高以永(yong)在(zai)內鄉，用實(shi)際(ji)行動詮釋了(le)作為一(yi)方父(fu)母官的擔(dan)(dan)當(dang)。比如，面對不(bu)合(he)理的貢賦(fu)，他數次(ci)為民請(qing)命，即(ji)使面對鐵板一(yi)塊、貪污盛行的利益團(tuan)體，依然有著(zhu)“雖(sui)千萬人，吾往矣”的孤勇(yong)，在(zai)離任之時還在(zai)為減(jian)免貢賦(fu)奔走。

　　為官(guan)(guan)者(zhe)，當能正身(shen)(shen)。所謂正身(shen)(shen)，簡(jian)單(dan)來說就是(shi)清(qing)楚自己的角色定位(wei)。清(qing)代(dai)學者(zhe)申居鄖曾說：“要往前(qian)想(xiang)一想(xiang)：我(wo)原不是(shi)官(guan)(guan)；又(you)要往后想(xiang)一想(xiang)：我(wo)不能常有此(ci)官(guan)(guan)。尋(xun)取(qu)真我(wo)，方(fang)有著落。”這與“得(de)一官(guan)(guan)不榮，失一官(guan)(guan)不辱”有著異(yi)曲同工之妙，似(si)在告誡后人：為官(guan)(guan)先做人，要淡化“官(guan)(guan)本位(wei)”思想(xiang)，對權(quan)力保持(chi)平常之心，切勿越“雷池”、闖“紅燈”、破“底線”。

　　為官(guan)者(zhe)，當能利(li)民。從對聯中看，高以(yi)(yi)永對官(guan)民關(guan)系的認(ren)識十分(fen)超(chao)前。他(ta)沒有以(yi)(yi)當權者(zhe)自(zi)居，注重克己(ji)(ji)正(zheng)身，并清醒地認(ren)識到(dao)，自(zi)己(ji)(ji)吃百(bai)姓(xing)(xing)飯(fan)、穿(chuan)百(bai)姓(xing)(xing)衣，從百(bai)姓(xing)(xing)中來，自(zi)當為百(bai)姓(xing)(xing)謀利(li)。他(ta)常(chang)常(chang)以(yi)(yi)“自(zi)己(ji)(ji)也是百(bai)姓(xing)(xing)”的同理(li)心去體會(hui)人(ren)間疾苦，以(yi)(yi)“莫道百(bai)姓(xing)(xing)可欺(qi)”的同情心急百(bai)姓(xing)(xing)所(suo)急。正(zheng)是一顆真心，讓高以(yi)(yi)永真正(zheng)得(de)到(dao)內鄉(xiang)百(bai)姓(xing)(xing)的擁戴。

　　習近平總(zong)書記指出：“當干部，不求(qiu)‘官(guan)’有多大，但求(qiu)無愧于(yu)民。”置身(shen)當下(xia)，我們更(geng)能理解總(zong)書記“念對聯”的(de)(de)深意。今天(tian)的(de)(de)干部，更(geng)需(xu)以先賢(xian)為鏡，讀(du)懂這寥寥數語間(jian)的(de)(de)千鈞之(zhi)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