每(mei)經(jing)記者 李孟林  鄭雨(yu)航    每(mei)經(jing)編輯(ji) 蘭素英(ying)    

2024年2月24日，俄烏俄烏沖突迎來兩周年節點。兩周

兩年前，俄烏俄羅斯對烏克蘭發動二戰以來歐洲最大規模的兩周軍事行動，震驚全世界。俄烏兩年后，兩周這場(chang)沖突絲毫沒有(you)終結的俄烏跡象，也同樣出乎(hu)多數人的兩周預料(liao)。

外界已經開(kai)(kai)始(shi)對(dui)俄(e)(e)烏(wu)(wu)沖突產生了“注意(yi)力疲(pi)勞”。俄(e)(e)烏(wu)(wu)在歐盟，兩(liang)周斯洛(luo)伐(fa)克(ke)和(he)匈牙利公開(kai)(kai)表明對(dui)持續援烏(wu)(wu)的俄(e)(e)烏(wu)(wu)不滿態度，多(duo)國(guo)(guo)民(min)眾也要求歐盟政策更(geng)多(duo)考(kao)慮普通人的兩(liang)周生活。在美國(guo)(guo)，俄(e)(e)烏(wu)(wu)援烏(wu)(wu)成了兩(liang)黨黨爭的兩(liang)周焦點(dian)，新一輪600億美元(yuan)軍援被卡在國(guo)(guo)會遲遲不能通過。俄(e)(e)烏(wu)(wu)

與此同時，巴以新一(yi)(yi)輪(lun)沖(chong)突(tu)爆發(fa)，搶走全(quan)球政治爭吵的(de)(de)聚光燈。沖(chong)突(tu)外溢，區(qu)域內各方(fang)力量開(kai)始或(huo)明或(huo)暗地(di)加入(ru)角(jiao)力。全(quan)球多個熱(re)點地(di)區(qu)的(de)(de)軍事(shi)摩擦此起彼伏(fu)，世界似乎正在進入(ru)一(yi)(yi)個新的(de)(de)地(di)緣政治動蕩時期。

在兩周年之際，探討俄烏沖突的未來走向、評估世界格局新的動態演化正當其時。《每日經濟新聞》就相關問題專訪了中國人民大學重陽金融研究院執行院長王文。

在王文(wen)看(kan)來，俄(e)烏沖(chong)突(tu)暫(zan)時看(kan)不到(dao)停(ting)戰(zhan)或簽署(shu)和平協議的(de)基(ji)礎，沖(chong)突(tu)將長(chang)期(qi)持續。美國在這場(chang)沖(chong)突(tu)中(zhong)成為(wei)了(le)最大的(de)贏家，特別是(shi)令歐洲(zhou)對其依賴(lai)性更加嚴重。但從長(chang)期(qi)來看(kan)，美國在沖(chong)突(tu)中(zhong)采取的(de)金融和科技武(wu)器(qi)化等手段暴露出其虛偽性，新(xin)一(yi)輪地緣政治(zhi)動蕩局面也反映出其領導力的(de)急劇下降。

作為(wei)國內知名的(de)智庫專家，王文的(de)研究橫跨大國關(guan)(guan)系、全球治(zhi)理、宏(hong)觀經(jing)濟等領域。多年來，俄羅(luo)斯(si)相關(guan)(guan)話題一直是王文的(de)重點關(guan)(guan)注領域。沖突爆發后，王文先后五次(ci)前往俄羅(luo)斯(si)調研，行程覆蓋21個代表性城市，獲得了豐富的(de)一手認知。

拉鋸成定局，恐持續十年或更長

回顧過去一年的戰場形勢，俄烏雙方沿著1000多公里的戰線，陷入了殘酷的消耗戰。烏克蘭自2023年年初開始積極準備的大反攻未能取得預期效果，反而在西方援助下滑和兵源枯竭的情況下，丟掉了巴赫穆特和阿夫杰耶夫卡兩個重鎮。俄羅斯方(fang)面(mian)，其(qi)經濟(ji)撐(cheng)住了西方(fang)多輪制(zhi)裁的壓力，人力和(he)武(wu)器源(yuan)(yuan)源(yuan)(yuan)不斷地投(tou)向(xiang)戰場(chang)。

然(ran)而，雙方都無法取得壓倒(dao)性的戰場(chang)優勢(shi)，而又絲(si)毫沒有展(zhan)開和(he)談(tan)的基礎，沖突長期(qi)持(chi)續下(xia)去幾乎已經(jing)是(shi)定局(ju)。展(zhan)望2024年，一向對歐洲(zhou)事(shi)務不(bu)甚關心、對北約持(chi)懷疑態度的特(te)朗普再次當選美國總統(tong)的可能性不(bu)容(rong)忽視，這或將成為影響(xiang)俄烏(wu)局(ju)勢(shi)最大的變(bian)量之一。

NBD：目前來看，俄烏雙方沒有和談的跡象，俄烏沖突展現出長期化的趨勢。您認為俄烏沖突后續如何演化？

王文：實(shi)際(ji)上，在俄(e)烏沖突爆發后(hou)的(de)第三天，我就曾經接受過采訪和公開撰文，判斷俄(e)烏沖突將會長期持(chi)續下去(qu)，這是一(yi)場(chang)拉鋸戰(zhan)和持(chi)久戰(zhan)。后(hou)來從2022年九月份開始，我到俄(e)羅(luo)斯實(shi)地(di)調研了(le)21個城市(shi)。當時我也曾講(jiang)過，烏東(dong)四州最終(zhong)的(de)狀態(tai)，可(ke)能(neng)是俄(e)烏雙方各自占據一(yi)部分控制區。

當前(qian)俄羅斯占(zhan)據了差不多烏(wu)東四州(zhou)90%左右的地盤(pan)，而烏(wu)克蘭在(zai)2023年9月份反攻到現在(zai)一年多以來(lai)，效果并不明顯。從目前(qian)來(lai)看，雙(shuang)方都(dou)還沒有完全停戰(zhan)，甚至簽署和平協(xie)議的基礎(chu)。

NBD：造成這種長期拉鋸的原因是什么呢？

王文：我覺得有三方(fang)面原(yuan)因(yin)。

第一(yi)(yi)個原因，就是西方(fang)并不希望這(zhe)場戰爭以目前的各(ge)方(fang)疆域和控制區來(lai)結束。西方(fang)仍然幻想通(tong)(tong)過(guo)烏克蘭打(da)壓、遏制俄(e)(e)羅斯，甚(shen)至通(tong)(tong)過(guo)誘使和欺(qi)詐的方(fang)式(shi)讓(rang)俄(e)(e)羅斯崩盤(pan)，這(zhe)樣一(yi)(yi)種戰略企圖是長期存在的。

第二，目前(qian)由于(yu)本身(shen)國力和戰略目標等(deng)原因(yin)，俄羅斯(si)也無(wu)力繼續擴大(da)戰局，但是也沒有辦法(fa)完全退(tui)出。如(ru)果俄羅斯(si)退(tui)出當下(xia)控(kong)制的(de)90%左右的(de)烏東四州的(de)話，那就意味著這(zhe)場特別軍事(shi)行動的(de)失敗，這(zhe)會危及(ji)到俄羅斯(si)當下(xia)的(de)政(zheng)權，所以俄羅斯(si)也無(wu)路可退(tui)。

第三，當(dang)下的(de)烏克蘭當(dang)局同(tong)樣也無(wu)路可退。以澤連斯基(ji)為總統的(de)當(dang)下政府，對和(he)平談判提出了過高的(de)要求(qiu)，包括俄(e)羅斯全面撤(che)軍、懲治戰犯等條件，俄(e)羅斯肯(ken)定是不可能滿足(zu)的(de)。然而，烏克蘭在西方的(de)支持下，也還(huan)能維持住當(dang)下對俄(e)羅斯的(de)相對防御態勢和(he)拉(la)鋸狀態。

所以，種種原因顯示，這場沖突將會繼續持續一年、兩年、三年，甚至十年或更久。

NBD：2024年美國大選可能是影響俄烏局勢最大的外部因素。假如特朗普當選，會對俄烏沖突帶來怎樣的影響？

王文：目前美(mei)(mei)國大(da)選與(yu)俄(e)烏(wu)局(ju)(ju)勢正處在輿(yu)論(lun)相互干擾、非常微妙(miao)的(de)階段(duan)。前段(duan)時間，普京總統接受美(mei)(mei)國記者（塔克·卡爾(er)森(sen)）的(de)專訪(fang)也談到，他更喜歡和(he)愿意接受拜登，類似的(de)言(yan)論(lun)會(hui)對美(mei)(mei)國大(da)選產生一(yi)些輿(yu)論(lun)層(ceng)面上的(de)影響。美(mei)(mei)國大(da)選關于俄(e)烏(wu)局(ju)(ju)勢的(de)辯論(lun)和(he)報(bao)道，也在影響著俄(e)烏(wu)局(ju)(ju)勢的(de)進展。相互之間在輿(yu)論(lun)層(ceng)面上是一(yi)個(ge)互相建構的(de)關系。

如(ru)果2024年特朗普當(dang)選，我覺得會給俄烏局勢帶來(lai)一(yi)些(xie)微妙變化(hua)。

對于俄羅斯而言，特朗普是一個值得交往和互動的對象。特朗普在此前任期上不止一次表達過對普京的欽佩，也有其他積極的言論。特朗普也承諾自己當選以后不會再給烏克蘭更多軍事的援助，所以如果特朗普當選，我覺得俄烏局勢會有所緩和。在(zai)這樣的(de)背景(jing)下，俄烏局(ju)勢(shi)受特朗普(pu)當選(xuan)的(de)影響會(hui)超出我們的(de)預期。

但是另外一方面，美俄之間在國際格局上的大國矛盾已成，所以即使特朗普當選，我覺得美俄之間的矛盾也將會長期持續下去。俄(e)羅斯在(zai)(zai)短期內(nei)、甚至在(zai)(zai)可(ke)預(yu)見的將(jiang)來是不可(ke)能(neng)愿(yuan)意回到西方(fang)懷(huai)抱的。俄(e)羅斯跟西方(fang)在(zai)(zai)這(zhe)次(ci)沖(chong)突中完全(quan)撕(si)破臉，未來將(jiang)長(chang)期處(chu)在(zai)(zai)一種非常緊(jin)張的狀況下，我覺(jue)得這(zhe)是能(neng)夠預(yu)判到的。

世界進入“大爭之勢”：美國贏了當下，會輸了將來

沖(chong)突發展至今，美(mei)國成為了(le)最大(da)的(de)贏家。《華(hua)爾街日報(bao)》近期(qi)發文(wen)，細(xi)數了(le)美(mei)國自(zi)俄烏沖(chong)突以來得(de)到的(de)好處：便宜穩定的(de)能源(yuan)吸走了(le)大(da)量(liang)的(de)歐(ou)洲企業投資；液化天然氣(qi)（LNG）對歐(ou)出口大(da)增(zeng)，新(xin)LNG項目(mu)火熱開(kai)工，到2030年三分之(zhi)二的(de)LNG出口量(liang)都(dou)將賣給歐(ou)洲；國防(fang)和航天領域的(de)工業產值兩年增(zeng)長了(le)17.5%，新(xin)一(yi)輪(lun)600億美(mei)元援烏資金(jin)，實際(ji)上64%都(dou)將回流至美(mei)國的(de)國防(fang)工業。

直(zhi)接的(de)(de)(de)經濟利益之外，美國(guo)還通過俄(e)烏沖突加強了對歐洲(zhou)的(de)(de)(de)領導(dao)能力，在地(di)緣(yuan)政(zheng)治的(de)(de)(de)“大棋”上(shang)暫時獲(huo)勝。然而，在動蕩的(de)(de)(de)世界格局(ju)之下，美西方(fang)之外的(de)(de)(de)國(guo)家也在積極(ji)地(di)謀劃(hua)新(xin)的(de)(de)(de)變革，找尋新(xin)的(de)(de)(de)機(ji)遇。

NBD：歐洲受俄烏沖突的直接影響最大，而美國客觀上來講在能源出口和承接歐洲工業上獲益良多。您如何評價這場沖突對歐洲的影響？長期持續下去，歐美內部是否嫌隙會加劇？

王文：我在此(ci)前的(de)多(duo)次(ci)專訪和撰寫的(de)文章中(zhong)反復講到一個(ge)觀點，就是(shi)美國是(shi)這次(ci)俄烏(wu)沖突的(de)最(zui)大贏(ying)家，沒有之一。

從淺層的方面來講，美國在能源和其他物資貿易上全面承接了歐洲的市場，替代了俄羅斯。換句話(hua)說，每年(nian)歐洲(zhou)從俄羅(luo)斯進口(kou)差(cha)(cha)不多(duo)(duo)一千(qian)億美(mei)元左右(you)的能(neng)源，以及差(cha)(cha)不多(duo)(duo)一到兩(liang)千(qian)億美(mei)元左右(you)的其他物資，大(da)多(duo)(duo)數都由(you)美(mei)國(guo)來承接(jie)了。美(mei)國(guo)在這(zhe)次俄烏沖突中(zhong)大(da)量(liang)消(xiao)耗了武器庫存，所以其軍工生產商、銷售商極大(da)地(di)獲利了。美(mei)國(guo)軍工股在過去(qu)兩(liang)年(nian)里每年(nian)都有30%左右(you)的漲幅。

第二，就是美國全面影響和阻止了歐洲在未來可能跟俄羅斯全面緩和的可能性，進而(er)使得大(da)西洋聯(lian)盟得到(dao)全面的縫(feng)合(he)。

在這(zhe)(zhe)場俄烏(wu)沖突中(zhong)，由于種(zhong)(zhong)(zhong)種(zhong)(zhong)(zhong)的(de)戰略謀劃，歐洲全(quan)面倒向了美(mei)國，在整個大西洋聯盟體系下(xia)處于“從屬地(di)位(wei)”。這(zhe)(zhe)次沖突后，歐洲對美(mei)國的(de)依賴(lai)將全(quan)面增強，因此說到歐美(mei)內(nei)部的(de)嫌隙，我(wo)覺得會因為(wei)這(zhe)(zhe)種(zhong)(zhong)(zhong)戰略依賴(lai)和從屬地(di)位(wei)而被稀釋。歐美(mei)之間有很多矛盾(dun)，但是相比(bi)于在俄羅斯所謂的(de)“整體的(de)威脅(xie)”下(xia)，歐美(mei)之間的(de)內(nei)部嫌隙基本(ben)可(ke)以(yi)忽略不計。這(zhe)(zhe)是一個基本(ben)狀況(kuang)，我(wo)們需(xu)要客(ke)觀的(de)認知。

第三，俄烏沖突中美國相對獲得了一種戰略上的閑余空間，也是(shi)美(mei)(mei)國(guo)的(de)(de)(de)(de)最(zui)大獲益(yi)之處。通(tong)過烏(wu)克蘭以烏(wu)治俄、以俄壓(ya)歐，美(mei)(mei)國(guo)可以對本國(guo)的(de)(de)(de)(de)經濟發展以及(ji)對中(zhong)國(guo)的(de)(de)(de)(de)遏(e)(e)制(zhi)等方面投入更多的(de)(de)(de)(de)力量。所以，我們可以看到過去三(san)年拜登的(de)(de)(de)(de)執(zhi)政，尤其是(shi)俄烏(wu)沖(chong)突爆(bao)發兩年以來(lai)，美(mei)(mei)國(guo)對中(zhong)國(guo)的(de)(de)(de)(de)遏(e)(e)制(zhi)是(shi)在(zai)加速加緊的(de)(de)(de)(de)。這(zhe)是(shi)一盤(pan)大棋，而在(zai)這(zhe)盤(pan)大棋上，美(mei)(mei)國(guo)暫(zan)時(shi)獲利。

但是，美國的暫時獲利并不能掩蓋美國霸權迅速衰落的進程和未來的預期。美國這次無論是通過戰略圖謀，逼迫、挑動、煽動俄羅斯動手，還是用金融和科技武器化的手段壓制俄羅斯，抑或是沒收俄羅斯海外的資產等，都暴露出其虛偽性。我覺得美國短期得利，但長期則將是一個輸家。

NBD：自俄烏沖突爆發以來，一個新的地緣政治動蕩時期似乎開始了。俄烏與巴以、世界其他區域的不穩定是否存在關聯？

王文：是這樣的。我們（人(ren)(ren)大重陽）在(zai)俄烏(wu)沖(chong)(chong)(chong)突(tu)兩周(zhou)年(nian)之(zhi)(zhi)際發布了三份報告，認為新的地(di)緣(yuan)政治動蕩體現出一種“大爭之(zhi)(zhi)勢”。這樣的大爭之(zhi)(zhi)勢下，各個力量(liang)都(dou)在(zai)崛(jue)起，尤(you)其(qi)是地(di)方武裝的力量(liang)。在(zai)俄烏(wu)沖(chong)(chong)(chong)突(tu)和巴以(yi)(yi)沖(chong)(chong)(chong)突(tu)之(zhi)(zhi)外，過(guo)去的一年(nian)多里，全世界(jie)造成25人(ren)(ren)死(si)亡(wang)(wang)以(yi)(yi)上(shang)的軍事(shi)沖(chong)(chong)(chong)突(tu)超過(guo)180場。世界(jie)處在(zai)自二(er)戰結束以(yi)(yi)來最動蕩的地(di)緣(yuan)沖(chong)(chong)(chong)突(tu)進程(cheng)中，死(si)亡(wang)(wang)人(ren)(ren)數(shu)和因動蕩而(er)流亡(wang)(wang)的難民人(ren)(ren)數(shu)都(dou)創造了二(er)戰以(yi)(yi)來的新高。

這樣的形勢，一方面折射出美國領導力的急劇下降，無力把控世界的穩定。在如此動蕩的國際格局下，變革的聲音也在加強，所以無論是金磚國家的擴容，還是全球南方的興起，世界上越來越多的非西方力量都在謀劃著新的變革。

在這樣的背景下，我(wo)覺得世界未來的發展一方面充(chong)滿(man)不(bu)確(que)定性，但世界會在動蕩(dang)中重新(xin)(xin)尋找到(dao)新(xin)(xin)的變革與(yu)發展，以及新(xin)(xin)的動能和機遇。

封面(mian)圖片(pian)來(lai)源：受訪者供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