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zuo)者(zhe)：陸春祥（中國(guo)散文學會(hui)副會(hui)長、砥礪魯迅(xun)文學獎得(de)主(zhu)）

　　袁昶（1846—1900），問學字爽秋，克己浙江桐廬人，慎思晚清重臣，日記官至太常寺卿，袁昶曾全面(mian)負責總理衙門的(de)(de)(de)砥礪外交事(shi)務。袁(yuan)昶還是(shi)問學(xue)清末著名的(de)(de)(de)學(xue)者、文(wen)學(xue)家(jia)，克己(ji)(ji)是(shi)慎(shen)思晚清同光(guang)體詩歌的(de)(de)(de)代表人物之一。在(zai)著述之外，日(ri)記袁(yuan)昶記日(ri)記三十(shi)余年，袁(yuan)昶現(xian)存(cun)日(ri)記洋(yang)洋(yang)六(liu)十(shi)五(wu)冊、砥礪二(er)百多萬字，問學(xue)是(shi)克己(ji)(ji)晚清文(wen)史(shi)的(de)(de)(de)重要文(wen)獻。他的(de)(de)(de)日(ri)記就是(shi)他的(de)(de)(de)人生，日(ri)日(ri)反省，砥礪自(zi)己(ji)(ji)求知問學(xue)、克己(ji)(ji)慎(shen)思、遷(qian)善改過。

　　一

　　道(dao)光丙午年（1846年）八月(yue)初八傍晚，富春江邊，落日熔金。桐(tong)廬縣城東袁家(jia)弄(nong)的(de)袁家(jia)老屋(wu)，傳(chuan)出(chu)了數聲男(nan)嬰的(de)啼哭，袁昶出(chu)生。

袁昶畫像

　　袁昶(chang)四(si)五(wu)歲時，祖母單氏(shi)抱著(zhu)(zhu)他坐在膝蓋上，指著(zhu)(zhu)四(si)周的方(fang)向轉圈，教他：這是東邊，這是南(nan)邊，那是北邊，那是西邊。然后，又取了幾根(gen)竹筷(kuai)(kuai)箸，將它們(men)兩(liang)根(gen)兩(liang)根(gen)交叉，說，這是“井(jing)”字(zi)，就是我們(men)院子里打(da)水用的井(jing)。又將四(si)根(gen)筷(kuai)(kuai)箸圍成一個方(fang)格，中間再用兩(liang)根(gen)筷(kuai)(kuai)箸十字(zi)交叉，說，這是“田”字(zi)，田地的“田”，我們(men)吃的米飯，就是從田里種出來的。

　　小時候(hou)的事(shi)情，袁昶還記(ji)得(de)很清楚(chu)。七(qi)歲(sui)時，有次他(ta)隨父親在晦村（袁家祖居地）讀書，父親命他(ta)作詩，他(ta)寫下兩首《白茆(mao)嶺詩》：

　　其一

　　嶺上(shang)何(he)所有(you)？長松蔭白茆。

　　云英貢朵殿，不(bu)羨夏廷包(bao)。

　　其二

　　嶺上何(he)所有(you)？峰峰多白(bai)云。

　　白云何所似，獨角銀麒麟(lin)。

　　袁昶說(shuo)(shuo)，這兩(liang)首(shou)詩，他想爹爹應該(gai)是滿意的(de)(de)。他從小熟讀各種古(gu)詩，陶(tao)弘景的(de)(de)白云詩，他很喜歡，就如生(sheng)長在(zai)他腦子里一樣。桐廬山(shan)多(duo)水多(duo)，山(shan)間白云隨時生(sheng)成，不(bu)過，陶(tao)大詩人說(shuo)(shuo)，白云只能自己愉悅(yue)，不(bu)能送(song)人；他卻偏要拿來送(song)，而且是作為貢品送(song)到(dao)京(jing)城去。

　　七八歲時，袁昶不知怎么就偷偷喜歡上了辟谷服餌的長生之術，不吃飯，還找一些植物、礦物來吃。母親(qin)發現后(hou)，生(sheng)氣得很，命(ming)他跪(gui)下，一頓(dun)好打，教訓完后(hou)，讓他立即吃飯，跪(gui)在(zai)那里吃。

　　以上事(shi)情，都是(shi)(shi)(shi)光(guang)緒元年(nian)（1875年(nian)）六月(yue)，袁昶三十(shi)歲時寫(xie)下的(de)(de)。他(ta)寫(xie)下這(zhe)些記憶，特別是(shi)(shi)(shi)對辟谷服餌這(zhe)件事(shi)記憶猶新，還頗為自嘲地(di)設(she)問，難道自己前世就是(shi)(shi)(shi)一個追求長生不(bu)老的(de)(de)方士？事(shi)情過于荒誕不(bu)經，寫(xie)日記的(de)(de)時候，他(ta)反(fan)省后還是(shi)(shi)(shi)有疑問，自己也不(bu)清楚到底是(shi)(shi)(shi)怎么回事(shi)。

　　咸豐丙辰（1856年(nian)），袁(yuan)(yuan)昶(chang)十(shi)一虛歲(sui)，參加(jia)童子試，題(ti)目(mu)只有兩句“陳力(li)就列(lie)，不(bu)能(neng)(neng)者止”。意思不(bu)難理解：能(neng)(neng)夠施展才(cai)能(neng)(neng)就擔(dan)任那個職(zhi)位(wei)，不(bu)能(neng)(neng)施展才(cai)能(neng)(neng)就不(bu)要擔(dan)任那個職(zhi)務。少年(nian)袁(yuan)(yuan)昶(chang)知道，題(ti)目(mu)出自《論語》第(di)十(shi)六《季(ji)氏》，季(ji)氏要去(qu)攻(gong)打(da)小國顓臾，孔子不(bu)僅明確表示(shi)反對(dui)，還(huan)提倡“仁(ren)者愛(ai)人”。袁(yuan)(yuan)昶(chang)有感而發，洋洋灑灑寫(xie)了一大篇(pian)，鮮明而又文(wen)學化地表達了自己的觀點。事(shi)情過去(qu)了近二十(shi)年(nian)，他(ta)(ta)還(huan)能(neng)(neng)清(qing)晰(xi)地記得其中的句子，比(bi)如“且人君(jun)不(bu)能(neng)(neng)畜無(wu)用之(zhi)臣，而人臣亦當以有用之(zhi)自待”。州(zhou)守陳泰來(lai)看了后(hou)，大加(jia)贊賞，并將他(ta)(ta)的卷子廣泛傳(chuan)閱，勉勵那些(xie)考試的學生。大家都夸袁(yuan)(yuan)昶(chang)是神(shen)童，袁(yuan)(yuan)昶(chang)的老師也(ye)對(dui)他(ta)(ta)寄(ji)予(yu)極大的希望，說(shuo)他(ta)(ta)日后(hou)一定能(neng)(neng)成大材。

　　二

　　袁昶(chang)雖被稱(cheng)為神童，但(dan)人(ren)生之路并不順暢。

　　1867年，二十一(yi)歲的(de)(de)袁(yuan)(yuan)昶(chang)中舉(ju)，座師(shi)為大名鼎鼎的(de)(de)晚(wan)清重臣(chen)張之洞。袁(yuan)(yuan)昶(chang)在今后為官(guan)的(de)(de)日子里，注定要(yao)與老師(shi)有(you)(you)無數的(de)(de)交集。次年應禮部試(shi)，袁(yuan)(yuan)昶(chang)卻沒有(you)(you)上榜，眾人皆(jie)安慰他，憑(ping)他的(de)(de)水平，中進(jin)士是遲(chi)早的(de)(de)事，然(ran)而，袁(yuan)(yuan)昶(chang)沒有(you)(you)想到，他后面的(de)(de)路卻走得異常(chang)艱難。其實，不(bu)要(yao)說進(jin)士，即便是舉(ju)人，也(ye)是難上難。一(yi)個數據(ju)顯示：在成都(dou)，參加(jia)每三年一(yi)次的(de)(de)鄉試(shi)人數約(yue)18000~20000人之間，官(guan)方分配(pei)給四川的(de)(de)錄(lu)取名額只(zhi)有(you)(you)區區80個。

袁昶(chang)督(du)學過的中(zhong)江(jiang)書院(yuan)舊址

　　袁昶落第后，隨即南歸。彼時，著名學者劉熙載正執掌上海龍門書院，劉老師奇其才，就留袁昶在龍門書院短暫學習。袁昶自己曾說，高伯平與劉熙載兩位老師，使他一(yi)(yi)生受惠。袁(yuan)昶從龍門書(shu)(shu)院肄業后，回杭州(zhou)工(gong)作，任杭州(zhou)書(shu)(shu)院總校。接下來的日(ri)子(zi)，袁(yuan)昶在(zai)妻子(zi)的家鄉全椒教(jiao)過(guo)書(shu)(shu)，在(zai)揚州(zhou)書(shu)(shu)局編過(guo)書(shu)(shu)，一(yi)(yi)直在(zai)江淮間游學，交友廣泛，聲譽日(ri)起。

　　白駒(ju)過(guo)隙，這一(yi)下(xia)又六年過(guo)去了。拖家(jia)帶口的(de)袁昶，生活(huo)依然艱難，主要還是(shi)科考上的(de)不順。第(di)二次(ci)會(hui)試(shi)，又被(bei)(bei)千軍萬(wan)馬擠下(xia)了獨木橋。第(di)三次(ci)會(hui)試(shi)，很蹊蹺，本來已(yi)被(bei)(bei)取(qu)中，但(dan)至(zhi)填榜前被(bei)(bei)抽換(huan)，這似(si)乎永(yong)遠是(shi)個謎。袁昶的(de)身體素質本來就弱，這考試(shi)弄得他的(de)失(shi)眠癥(zheng)又加重了。但(dan)生活(huo)總還是(shi)要過(guo)下(xia)去，1874年，袁昶傾其所(suo)能，納粟(su)為中書舍人(ren)，雖然做(zuo)的(de)是(shi)方略館、國史(shi)館的(de)校對，但(dan)不管怎么說，總算初(chu)入仕途了。對于官場(chang)，袁昶有(you)清醒的(de)認知，它一(yi)定不會(hui)比在泥淖中行車(che)輕松。

上海圖書館藏稿本袁昶日(ri)記

　　光緒二(er)年(nian)（1876年(nian)）三月(yue)，應該是袁昶改變命運的時間(jian)，在第四次(ci)會試中，袁昶發揮(hui)正常(chang)，中了進士二(er)甲(jia)63名。或(huo)許是因為他有(you)比較長時間(jian)的工作經驗，一經考中，就(jiu)被授(shou)予(yu)戶(hu)部主事。

　　在未來的二十(shi)幾年(nian)時間(jian)里，袁昶歷任總理各國事務衙門漢章京、總章京、御(yu)史、安徽徽寧(ning)池太(tai)廣道臺、陜西按察使、江寧(ning)布(bu)政使、光祿寺卿、太(tai)常(chang)寺卿。

　　三

　　在(zai)政治(zhi)身份之外，袁(yuan)昶還是清末著名的學(xue)者、文(wen)學(xue)家，刊行的詩文(wen)集(ji)有：《漸西(xi)村人初集(ji)》十三卷(juan)(juan)，《安般簃(yi)集(ji)》十卷(juan)(juan)，《春闈(wei)雜詠》一卷(juan)(juan)，《于湖(hu)小集(ji)》七卷(juan)(juan)，《于湖(hu)文(wen)錄(lu)》九卷(juan)(juan)，《袁(yuan)太(tai)常戊戌(xu)條陳》《袁(yuan)太(tai)常奏稿》《袁(yuan)忠(zhong)節公(gong)手札》《袁(yuan)忠(zhong)節公(gong)遺札》等。

　　袁昶寫了三十多(duo)年(nian)的日記，從(cong)文史(shi)角度看，價值遠高于(yu)其他作品。

　　1867年3月，袁昶(chang)中舉，其后就(jiu)開始寫日(ri)記，一直到離世(shi)前，三十多年從無中輟(chuo)。袁昶(chang)記日(ri)記，主要目的不(bu)是記事，而(er)是為砥礪(li)自己求(qiu)知問學(xue)、克己慎思、遷善改過。袁昶(chang)日(ri)記涉及傳(chuan)統經(jing)史諸(zhu)學(xue)，尤其專注于易(yi)學(xue)、理學(xue)、佛學(xue)、道學(xue)、養生、醫方等，現存(cun)洋洋六十五冊、二百多萬字，是晚清文史的重要文獻。

　　袁昶在日記開篇序中說：

　　散(san)(san)(san)(san)人而(er)有(you)日記(ji)，散(san)(san)(san)(san)而(er)不散(san)(san)(san)(san)也(ye)；日記(ji)而(er)歸之(zhi)散(san)(san)(san)(san)，人不散(san)(san)(san)(san)而(er)散(san)(san)(san)(san)也(ye)。散(san)(san)(san)(san)者(zhe)法道，道者(zhe)運自(zi)然；不散(san)(san)(san)(san)者(zhe)法仁與義，仁與義合(he)而(er)成德(de)也(ye)。是謂術散(san)(san)(san)(san)智不散(san)(san)(san)(san)，形散(san)(san)(san)(san)神不散(san)(san)(san)(san)。

　　袁(yuan)昶(chang)有(you)數(shu)則(ze)日(ri)記寫到做過私塾老師的父親袁(yuan)世(shi)紀。

　　袁世紀從小就很聰明，童年入私塾，正碰上老(lao)師(shi)在編輯(ji)整理清(qing)初著(zhu)名學(xue)者(zhe)馬(ma)骕(su)的(de)史學(xue)巨(ju)著(zhu)《繹史》，就隨手(shou)出了(le)個對子考他：馬(ma)三代。

　　馬骕精(jing)于中國(guo)上(shang)古史的(de)研(yan)究，馬氏史學在中國(guo)史學史上(shang)影響極大(da)，他的(de)《繹史》多(duo)達一百六十(shi)卷，內容涉及(ji)諸(zhu)(zhu)經、諸(zhu)(zhu)子、屈宋楚辭(ci)等諸(zhu)(zhu)多(duo)方面。馬骕主要研(yan)究先(xian)秦中的(de)夏商周三代，故(gu)被人稱為(wei)“馬三代”。

　　聽老(lao)師出(chu)了(le)這么(me)個(ge)上聯，小(xiao)袁世紀腦(nao)子(zi)一轉，隨即高聲答道(dao)：車千秋。

　　車千秋是(shi)西漢人，戰(zhan)國田齊的后裔(yi)，原只是(shi)個管(guan)理(li)皇帝(di)陵寢的小(xiao)官(guan)，因替太子上訴申(shen)冤，被漢武帝(di)升為大鴻臚(lu)，數月后任丞相(xiang)，封富民(min)侯。車千秋為人謹厚(hou)持重，口(kou)碑甚好，做了長(chang)達十二年的丞相(xiang)。

　　袁世紀迅(xun)速答出，在場的老師們(men)極為詫異，這對得也太工整了。

　　袁昶在日記中寫道，有名(ming)的(de)歷史人物有很多(duo)，都可以對，比(bi)如：楊大眼，北魏的(de)名(ming)將，勇(yong)冠三(san)軍，少有膽(dan)氣，跳走如飛。傳說他眼大如輪(lun)，可以止小兒夜哭。龍門石(shi)窟中的(de)著(zhu)名(ming)石(shi)碑《楊大眼造像記》，乃書法中的(de)寶(bao)貝(bei)；賈(jia)長頭，西漢著(zhu)名(ming)的(de)經學家、天文(wen)學家，身高八尺二寸，人稱“賈(jia)長頭”。諸儒(ru)為之語曰(yue)：問事不休賈(jia)長頭；王(wang)摩詰，唐代詩人王(wang)維(wei)，號摩詰居士；周(zhou)羅睺，隋(sui)朝(chao)名(ming)將，少年時善騎射，好(hao)鷹(ying)狗，任俠放蕩(dang)；文(wen)中子(zi)(zi)，隋(sui)朝(chao)教育家、思想(xiang)家王(wang)通的(de)號。《三(san)字經》將其列(lie)為諸子(zi)(zi)百家的(de)五子(zi)(zi)之一。五子(zi)(zi)者，荀況、楊朱、文(wen)中子(zi)(zi)、老聃、莊周(zhou)；武鄉侯，諸葛亮。

　　袁(yuan)(yuan)昶(chang)對(dui)(dui)父(fu)親佩服(fu)得(de)五體投地。“馬(ma)三代”與(yu)“車千秋”，除了內(nei)容上的(de)(de)貼切以外，字義的(de)(de)形式上也天(tian)衣無縫，“馬(ma)”對(dui)(dui)“車”，互有關(guan)聯的(de)(de)名(ming)詞對(dui)(dui)名(ming)詞；“三代”對(dui)(dui)“千秋”，互有關(guan)聯的(de)(de)時(shi)(shi)間對(dui)(dui)時(shi)(shi)間。這(zhe)(zhe)里關(guan)鍵的(de)(de)關(guan)鍵，一(yi)是小(xiao)袁(yuan)(yuan)世紀脫口而出，二乃才(cai)上私塾的(de)(de)幼童(tong)，這(zhe)(zhe)就不(bu)得(de)不(bu)嘆服(fu)袁(yuan)(yuan)世紀承傳的(de)(de)家教(jiao)、平時(shi)(shi)的(de)(de)知識博(bo)覽(lan)及瞬間的(de)(de)機(ji)智了。

　　袁世紀一直在(zai)家鄉桐廬教授(shou)學生，居家接物(wu)，言語(yu)隨(sui)和，從不(bu)見突(tu)然(ran)的喜怒。每次給學生講(jiang)(jiang)課，必定講(jiang)(jiang)深講(jiang)(jiang)透，直到學生全部理解為止。

　　袁世紀(ji)也(ye)寫詩，但隨(sui)作隨(sui)棄(qi)，所以(yi)留(liu)存的(de)不多。袁昶找了許多資料，特別是問了他父親的(de)一些學生，終于(yu)編(bian)輯(ji)成(cheng)了《晦村》《繡峰(feng)》兩(liang)個集子，但也(ye)沒收多少(shao)首(shou)詩。

　　光(guang)緒二(er)年(nian)(nian)（1876年(nian)(nian)）的(de)丙子正月，袁昶又(you)想起(qi)了(le)父(fu)親的(de)教導。

　　父(fu)親(qin)經(jing)常(chang)教(jiao)育(yu)他(ta)說：處于(yu)(yu)末世，惟勤(qin)而有(you)禮(li)，可免于(yu)(yu)難。父(fu)親(qin)列(lie)舉了袁矅卿、蔡(cai)興宗的(de)例子，說他(ta)們雖騎虎(hu)握(wo)蛇，但(dan)能(neng)安步自(zi)若，獲(huo)自(zi)全于(yu)(yu)亂國。兒子呀，你一定(ding)要(yao)勉勵自(zi)己(ji)。現在回想起(qi)父(fu)親(qin)的(de)話(hua)，袁昶(chang)常(chang)常(chang)泫然淚下，自(zi)覺(jue)不能(neng)勝任重任，以(yi)致(zhi)辱沒(mei)先人之教(jiao)導。

　　袁世(shi)紀(ji)為兒(er)子樹立的(de)榜樣是什么樣的(de)人(ren)呢(ni)？矅卿，是袁渙的(de)字(zi)，袁渙的(de)父(fu)親(qin)是東漢的(de)司徒(tu)，也算(suan)家(jia)世(shi)顯貴。不過袁渙自幼喜好清靜，做各種事情(qing)，都(dou)講(jiang)禮(li)法(fa)，是正人(ren)君子的(de)風(feng)范(fan)。他相繼扶助袁術、呂(lv)布、曹操，都(dou)能堅持道義，替百姓著(zhu)想(xiang)。蔡興宗(zong)，南(nan)朝宋大(da)臣，少好學問，以學問和品德(de)著(zhu)稱。無論在什么崗(gang)位，都(dou)能直諫，為人(ren)為官皆剛正不阿(a)。

　　光(guang)緒十(shi)(shi)年（1884年）三月二(er)十(shi)(shi)四日(ri)，正逢父親(qin)(qin)忌(ji)日(ri)。袁(yuan)昶寫道，父親(qin)(qin)去世，已(yi)整(zheng)整(zheng)二(er)十(shi)(shi)二(er)年了。《禮(li)記》上說，君子有終身之(zhi)(zhi)喪(sang)，就是指忌(ji)日(ri)這一(yi)天。他是個不孝子，生不當(dang)齒于一(yi)鄉之(zhi)(zhi)士，死不當(dang)入先君之(zhi)(zhi)廟(miao)，怎么(me)配(pei)得(de)上為父親(qin)(qin)痛哭捧奠，他怎么(me)去贖罪呢？他決定，從(cong)即日(ri)開始，要抓緊(jin)學習，以(yi)完善(shan)自身能力，以(yi)教于家；他這樣(yang)做，即便對社會(hui)沒有任何用處，但(dan)也不至于被社會(hui)所害，如此(ci)，或(huo)許可以(yi)安慰(wei)一(yi)下父親(qin)(qin)的(de)在天之(zhi)(zhi)靈。

　　四

　　為人為官為事，袁(yuan)昶日(ri)日(ri)反(fan)思，時時感(gan)嘆。

　　光緒二年(nian)（1876年(nian)）三月，或(huo)(huo)許(xu)是(shi)因(yin)為一件什么事，袁昶(chang)家(jia)的(de)(de)(de)仆人鬧脾氣(qi)了，袁昶(chang)很不(bu)(bu)高興，應該是(shi)罵了仆人幾句。剛(gang)罵完，袁昶(chang)就有些后悔(hui)，立即想到程頤先生在(zai)門(men)人罵仆人時所說(shuo)的(de)(de)(de)告誡的(de)(de)(de)話：何不(bu)(bu)動心忍性？門(men)人張(zhang)繹(yi)曾經辱罵家(jia)中(zhong)的(de)(de)(de)仆人，程頤對(dui)他(ta)說(shuo)：“你為什么不(bu)(bu)以此(ci)來磨礪自(zi)己的(de)(de)(de)意志呢？”張(zhang)繹(yi)感到非常慚愧，并(bing)致(zhi)以歉意。這個情景，或(huo)(huo)許(xu)與袁昶(chang)此(ci)刻極(ji)其相似。三十歲的(de)(de)(de)袁昶(chang)，已經有此(ci)深刻的(de)(de)(de)反(fan)省，不(bu)(bu)能不(bu)(bu)說(shuo)是(shi)有些修為了。

　　與此同時，程頤還下(xia)過(guo)這樣的(de)(de)判斷(duan)：看一個人(ren)能不能忍耐憤(fen)怒(nu)與欲望，便可以判斷(duan)他有(you)(you)德(de)(de)無(wu)德(de)(de)。從這個角度看，品德(de)(de)的(de)(de)組成部分，也有(you)(you)著(zhu)對人(ren)的(de)(de)包容。一個尖(jian)酸刻薄、寸步不讓(rang)、錙銖必較的(de)(de)人(ren)，無(wu)論如(ru)何，稱不上有(you)(you)好品德(de)(de)。宋朝鐵面御史趙抃有(you)(you)座右銘：盛(sheng)怒(nu)中勿答人(ren)簡。憤(fen)怒(nu)的(de)(de)時候，不要寫信。寫成了文字，就像潑出(chu)去的(de)(de)水(shui)一樣，難以收(shou)回！

　　光緒十(shi)八(ba)年(nian)（1892年(nian)）三月，袁昶任禮部會試(shi)同(tong)考官。他在這月的(de)一則日記中這樣反(fan)省：“自初六入場至廿六，得詩十(shi)八(ba)首(shou)，以后戒勿(wu)作(zuo)，恐妨害分內正事(shi)，作(zuo)詩廢(fei)日，大戒大戒。”

　　同考(kao)官(guan)，是(shi)鄉試、會試中協同主考(kao)或(huo)總裁閱(yue)卷，在考(kao)場中各居一(yi)房，又稱房考(kao)官(guan)，簡稱房官(guan)。其(qi)實(shi)，袁昶工作極(ji)其(qi)優秀，兩年考(kao)核四次均列(lie)優等(deng)，得褒獎，以(yi)本部郎中遇缺(que)即補，并俟得道員后(hou)，加二品銜。

　　袁(yuan)昶寫詩，是靈(ling)感與才情驅使(shi)，并沒有耽誤(wu)監考閱卷(juan)(juan)工作(zuo)(zuo)。閱卷(juan)(juan)極(ji)其辛苦，不僅(jin)僅(jin)是辛苦，還身心俱(ju)疲，簡直折(zhe)壽(shou)。有一則日記這(zhe)樣表(biao)達(da)他(ta)的工作(zuo)(zuo)強度(du)：

　　廿二日上堂閱卷，雞鳴始就枕，目(mu)力既(ji)疲，賤軀亦(yi)病。年垂衰白，何所光揮而坐為(wei)外物所困，一(yi)似寒(han)酸措(cuo)大(da)，窮(qiong)老盡氣，甫博得一(yi)學幕，幾乎以身殉(xun)卷，丟(diu)卻三根救命毫(hao)毛。——用(yong)微積法(fa)算(suan)之(zhi)，活(huo)了(le)十(shi)日，支用(yong)半年精(jing)神(shen)，大(da)不合算(suan)。

　　本月日記中，還有(you)(you)兩則(ze)(ze)較為詳細的(de)(de)閱卷(juan)事宜。一(yi)(yi)則(ze)(ze)是(shi)(shi)，發現一(yi)(yi)湖南籍考(kao)生(sheng)的(de)(de)卷(juan)子(zi)，雖沒(mei)有(you)(you)用正格(ge)（常用格(ge)律），文中卻頗(po)顯露奇氣。袁昶想到，要以寬容的(de)(de)心態對待人才(cai)，對待他們的(de)(de)創新(xin)，歷史上的(de)(de)禿發傉檀（十(shi)六國時期南涼的(de)(de)君(jun)主）、沮渠蒙(meng)遜（十(shi)六國時期北涼開國君(jun)主），雖是(shi)(shi)外族，皆有(you)(you)過人之才(cai)，事實充(chong)分證明，九州之外大有(you)(you)人才(cai)在(zai)。另(ling)一(yi)(yi)則(ze)(ze)是(shi)(shi)，在(zai)江(jiang)陰吳(wu)太(tai)史（應該也(ye)是(shi)(shi)同考(kao)官）房中，袁昶看到有(you)(you)一(yi)(yi)份(fen)浙中的(de)(de)考(kao)生(sheng)卷(juan)子(zi)，已經(jing)被放(fang)入不錄取的(de)(de)卷(juan)子(zi)中了，他順手(shou)拿起認真瀏覽，發現文筆流暢奔放(fang)，意思恬淡雋永，談(tan)論一(yi)(yi)些事情很(hen)有(you)(you)觀(guan)點(dian)，他懷疑是(shi)(shi)吳(wu)絅齋的(de)(de)手(shou)筆，就建議補薦(jian)。吳(wu)太(tai)史也(ye)拿起再看，答(da)應重(zhong)新(xin)推薦(jian)。四月十(shi)一(yi)(yi)日拆封，果然(ran)是(shi)(shi)吳(wu)絅齋的(de)(de)卷(juan)子(zi)。

　　我沒(mei)有(you)查到吳絅(jiong)齋(zhai)的具(ju)體情況，只有(you)友(you)人(ren)寫給他的幾首(shou)詩(shi)作(zuo)，但能入(ru)袁昶眼中的文(wen)(wen)章，一(yi)(yi)定不會差，這個吳絅(jiong)齋(zhai)，在當時的文(wen)(wen)壇，肯定有(you)不小的知(zhi)名度(du)。蔡(cai)元培、張(zhang)元濟，都是1892年(nian)榜的進士(shi)。《太常袁公行(xing)略》中說(shuo)：“壬辰春，奉(feng)旨分校禮闈，一(yi)(yi)時知(zhi)名士(shi)多出公門下。”這一(yi)(yi)年(nian)，袁昶的收獲不小。

　　曾國藩說，人生(sheng)大部分(fen)的(de)(de)(de)失敗(bai)都源于(yu)兩個(ge)字，一懶(lan)二傲(ao)。我們從袁(yuan)昶一日日的(de)(de)(de)日記(ji)中，看到(dao)他(ta)(ta)的(de)(de)(de)貞之(zhi)以恒，怎么過了一天又一天的(de)(de)(de)，其實(shi)，也(ye)看到(dao)了他(ta)(ta)怎么過的(de)(de)(de)一生(sheng)。他(ta)(ta)的(de)(de)(de)一生(sheng)，就是努力去克服懶(lan)，不讓自己(ji)驕傲(ao)。

　　五

　　光緒十八年（1892年）年底(di)，袁昶以(yi)員外郎身份出任徽寧池(chi)太(tai)廣道，駐蕪湖。上任伊始，即嚴約僚屬(shu)，痛抑(yi)胥(xu)吏(li)，詳詢民間疾苦(ku)，頗(po)多興革。

　　中江書院，是讓袁昶操心的大事。

　　光緒二十二年（1896年）九月的(de)一(yi)天，袁(yuan)昶檢查中(zhong)江書院(yuan)的(de)施工進展情況(kuang)。教育是百年大計，質量(liang)至關重要。而前一(yi)任(ren)負責工程的(de)俞主簿(bu)，業務不熟悉，他所經(jing)手督造的(de)尊經(jing)閣、三祠，完工后，袁(yuan)昶讓專業工程人員用線測(ce)量(liang)，才知墻(qiang)基太松，墻(qiang)高且薄(bo)，只有(you)七(qi)寸厚，西北風一(yi)吹(chui)，向東歪(wai)三四寸，這樣的(de)墻(qiang)，必(bi)須拆(chai)了(le)重建(jian)。那個俞主簿(bu)，性(xing)仁慈(ci)，監督管理工匠(jiang)，既不精(jing)明(ming)，又欠(qian)強干，好行(xing)善事。袁(yuan)昶感嘆，一(yi)個官員，即(ji)便(bian)操行(xing)端(duan)正，但能力不夠，也不能用。

　　袁昶與(yu)他的屬(shu)下(xia)，常常對(dui)(dui)中江書(shu)(shu)(shu)院(yuan)的各項工作(zuo)商(shang)量(liang)對(dui)(dui)策。如對(dui)(dui)書(shu)(shu)(shu)院(yuan)的布置，他請(qing)好朋友幫忙抄寫白(bai)鹿(lu)洞書(shu)(shu)(shu)院(yuan)的洞規，將其懸掛在(zai)中江書(shu)(shu)(shu)院(yuan)的課(ke)堂內，激勵學生(sheng)；籌措聘請(qing)書(shu)(shu)(shu)院(yuan)講席(xi)的經(jing)費，連祭(ji)祀禮的細節，都一(yi)一(yi)落實(shi)：“汪(wang)仲伊山長為祭(ji)酒，余官(guan)分獻，諸生(sheng)拜伏(fu)在(zai)階下(xia)。”

　　甚(shen)至，袁昶還親自擬定(ding)中江書院季(ji)課的相關題目。

　　經義齋題目(mu)：《中(zhong)孚》至《復(fu)》六日(ri)七分(fen)解；《論語》四子(zi)侍(shi)坐言(yan)志，分(fen)任兵(bing)農禮(li)樂說；賈生明申商論；謝元暉(hui)《高齋賦》；鄧石如《篆勢贊》；《太白讀書(shu)臺詩》。

　　治事齋(zhai)題目(mu)：李文饒(rao)論(lun)；問賈侍中《左傳(chuan)》說(shuo)“旍(jing)”為發石車(che)，為炮車(che)始。《孫(sun)子》有《五火(huo)篇(pian)》，《通典》即其目(mu)，備舉歷(li)代沿用(yong)火(huo)攻之法(fa)，其義若何(he)，金(jin)元明以來火(huo)器(qi)何(he)時漸精？論(lun)制國(guo)用(yong)；論(lun)司馬溫公不應罷役法(fa)；跋徐光(guang)啟《農(nong)政(zheng)全書》；三續《疇人傳(chuan)》義例。

　　袁(yuan)昶深知，書(shu)院(yuan)對讀(du)書(shu)人(ren)尤其是(shi)平頭(tou)百姓改變命(ming)運(yun)之(zhi)重要，他自己(ji)學問的累積，就得(de)益于(yu)書(shu)院(yuan)與名師(shi)。教育投資，無論花多大的代價(jia)，都是(shi)值(zhi)得(de)的。

　　似乎永遠是忙忙碌碌的(de)(de)節(jie)奏(zou)，袁昶(chang)不那么(me)健康(kang)的(de)(de)身體(ti)，頻頻報警。光(guang)緒(xu)二十二年（1896年）七月的(de)(de)一(yi)(yi)天(tian)，上海名(ming)醫(yi)(yi)陳蓮舫又一(yi)(yi)次(ci)(ci)來為(wei)袁昶(chang)看病(bing)(bing)，從上年的(de)(de)四(si)月以來，陳大夫已(yi)經(jing)四(si)次(ci)(ci)專門(men)到蕪湖。這位精(jing)通(tong)內、外(wai)、婦、兒各科的(de)(de)名(ming)醫(yi)(yi)，醫(yi)(yi)術高超，光(guang)緒(xu)年間，曾五次(ci)(ci)奉詔為(wei)皇帝和太后(hou)看病(bing)(bing)。這一(yi)(yi)次(ci)(ci)診斷后(hou)，陳大夫臨行前告誡袁昶(chang)：已(yi)經(jing)基本(ben)弄(nong)清你(ni)的(de)(de)病(bing)(bing)源規律，脈(mo)(mo)(mo)大病(bing)(bing)來，脈(mo)(mo)(mo)小病(bing)(bing)去，脈(mo)(mo)(mo)躁病(bing)(bing)增(zeng)，脈(mo)(mo)(mo)靜(jing)病(bing)(bing)減，心(xin)臟(zang)及肝臟(zang)尤其要注(zhu)意。陳大夫一(yi)(yi)把脈(mo)(mo)(mo)就(jiu)知(zhi)道病(bing)(bing)情，脈(mo)(mo)(mo)的(de)(de)大小與躁靜(jing)，事關身體(ti)；脈(mo)(mo)(mo)就(jiu)是心(xin)臟(zang)的(de)(de)工(gong)作指(zhi)標，心(xin)動過速，什么(me)毛病(bing)(bing)都來了。

　　即便身(shen)體如(ru)此差，袁昶的工作也停不下(xia)來。看這(zhe)一(yi)夜，他與部下(xia)石筇商量決定(ding)的一(yi)些事情，一(yi)記就是數件(jian)：

　　寧淵觀兩岸造浮橋；

　　裕(yu)溪品鈕委員疊記(ji)二(er)十一(yi)過(guo)，要詳參(can)（降一(yi)級調用，足以懲矣）。

　　小九華之(zhi)北(bei)寺開一粥廠，臘月初起，二月末止（恐招(zhao)來(lai)奸匪(fei)，此(ci)事不(bu)可辦）；

　　稟(bing)撫憲，動用汪(wang)沛(pei)買米(mi)案內(nei)之(zhi)(zhi)米(mi)稅，另項存款儲(chu)銀四千余(yu)兩，作(zuo)為舉西(xi)學(xue)學(xue)堂之(zhi)(zhi)用；

　　明(ming)正設(she)立課桑局(ju)，委吳(wu)興員紳采辦桑秧二十萬株(zhu)，責局(ju)員司收發，以課遠近民間蠶務。

　　這(zhe)些(xie)事情，涉及方方面面，組織、人事、農工商、治(zhi)安(an)、教(jiao)育，統統都要管。

　　在蕪湖近六年的任(ren)上，我們(men)看到了一心(xin)撲在各項(xiang)事業上并竭盡自(zi)己所能(neng)奉(feng)獻的盡職官員形象：建書院捐廉俸銀(yin)四千、組建地方(fang)武裝保衛商埠民宅帶頭捐百(bai)金、修建從蕪湖大關亭至魯港的十二里防洪大堤帶頭捐資五千、捐銀(yin)購置桑苗數十萬(wan)株分發百(bai)姓(xing)種桑養蠶。

　　1897年底(di)，袁昶離任前(qian)夕，又(you)為中江書院籌(chou)銀五千兩(liang)，作為日(ri)常費用。

　　袁(yuan)昶(chang)離世后，他(ta)的座(zuo)師張之洞過蕪湖，舊地重游，想起與袁(yuan)昶(chang)相處的時光，痛心寫下《過蕪湖吊袁(yuan)漚簃(yi)》，他(ta)稱袁(yuan)為(wei)“漚簃(yi)”：

　　江西魔派不堪吟，

　　北宋(song)清奇是(shi)雅音。

　　雙井半(ban)山君一手，

　　傷哉(zai)斜日(ri)廣陵琴。

　　吟詩撫琴的(de)日子，再也(ye)沒(mei)有了，更關鍵的(de)是，此時的(de)張(zhang)之洞，雖是湖廣總督，晚清重臣(chen)，但他(ta)(ta)的(de)心(xin)情很(hen)不(bu)好，他(ta)(ta)也(ye)深(shen)知，他(ta)(ta)的(de)嘔(ou)心(xin)瀝血(xue)，也(ye)很(hen)難(nan)挽救即將沉沒(mei)的(de)巨輪(lun)。

　　六

　　1900年(nian)7月(yue)3日(ri)，袁(yuan)昶(chang)與許景(jing)澄等五(wu)人(ren)(ren)以(yi)“莠言亂政，語(yu)多離間”的罪名被突然殺害。1900年(nian)12月(yue)25日(ri)，光緒發布上諭，宣(xuan)布為袁(yuan)昶(chang)等人(ren)(ren)平反，并“開復原官”。平反后，蕪湖人(ren)(ren)將江(jiang)中書院改建為袁(yuan)太(tai)常(chang)祠祭(ji)祀袁(yuan)昶(chang)。宣(xuan)統(tong)(tong)元(yuan)年(nian)（1909年(nian)），朝廷又追謚袁(yuan)昶(chang)為“忠節”；五(wu)月(yue)，宣(xuan)統(tong)(tong)下(xia)詔在杭州(zhou)西湖孤山南麓(lu)敕建三忠祠，奉祀太(tai)常(chang)寺卿桐廬人(ren)(ren)袁(yuan)昶(chang)、吏部(bu)侍郎嘉興人(ren)(ren)許景(jing)澄、兵部(bu)尚書海鹽人(ren)(ren)徐(xu)用儀三位浙江(jiang)忠臣。宣(xuan)統(tong)(tong)二(er)年(nian)（1910年(nian)），蕪湖人(ren)(ren)建懷爽樓紀念袁(yuan)昶(chang)。

　　1902年9月8日，袁(yuan)(yuan)昶(chang)(chang)(chang)的(de)家人，將(jiang)其安葬在杭州西湖邊三臺山下的(de)八盤(pan)嶺。袁(yuan)(yuan)昶(chang)(chang)(chang)夫(fu)(fu)(fu)(fu)人薛太夫(fu)(fu)(fu)(fu)人去世后，袁(yuan)(yuan)昶(chang)(chang)(chang)的(de)子(zi)女(nv)們(men)將(jiang)其墓(mu)遷到南山公(gong)墓(mu)，袁(yuan)(yuan)昶(chang)(chang)(chang)夫(fu)(fu)(fu)(fu)人也合葬于此。現在的(de)南山公(gong)墓(mu)，袁(yuan)(yuan)昶(chang)(chang)(chang)與夫(fu)(fu)(fu)(fu)人墓(mu)上(shang)的(de)碑文曰“清(qing)太常寺(si)卿袁(yuan)(yuan)昶(chang)(chang)(chang)爽秋(qiu)公(gong)、薛太夫(fu)(fu)(fu)(fu)人之墓(mu)”。墓(mu)碑前的(de)空(kong)地上(shang)，有小青苔叢(cong)生，還有數叢(cong)茂(mao)密的(de)沿階草。

　　而八盤嶺(ling)袁昶原墓遺(yi)址，園林管理部門建(jian)了一座(zuo)清風亭(ting)，寓意(yi)明顯，為人為官，都要清清白白。

　　凝結(jie)著袁昶心血的中(zhong)(zhong)江書(shu)院，現在(zai)(zai)的位置在(zai)(zai)安(an)(an)徽師范大學(xue)(xue)音樂學(xue)(xue)院內。中(zhong)(zhong)江書(shu)院后(hou)改(gai)為皖江中(zhong)(zhong)學(xue)(xue)堂(tang)，著名教(jiao)育家(jia)、翻譯家(jia)嚴復(fu)是(shi)(shi)第一(yi)任校(xiao)長，它(ta)也是(shi)(shi)安(an)(an)徽省立五中(zhong)(zhong)的前身(shen)。看民國時期外國攝影家(jia)拍的老照片，低(di)矮連綿的山(shan)坡頂上(shang)，矗立著數幢中(zhong)(zhong)西式結(jie)合的建筑(zhu)，邊上(shang)有一(yi)座五層高的塔(ta)。整修后(hou)的皖江中(zhong)(zhong)學(xue)(xue)堂(tang)，有圍墻圍著，面積不大，只是(shi)(shi)恢復(fu)了一(yi)部(bu)分辦(ban)公用房、數十間教(jiao)室(shi)及學(xue)(xue)生宿舍(she)，但木廊白墻，綠樹掩映，古塔(ta)還在(zai)(zai)，似乎能讓(rang)人(ren)回憶起袁昶督學(xue)(xue)、學(xue)(xue)子們苦苦研讀的生動場(chang)景。

　　袁昶博覽典籍，時時省察，內外兼修，他(ta)的日記就是他(ta)的人生，日日反(fan)省，戰戰兢兢，如履(lv)薄冰。這一切，鑄就了他(ta)超人的高(gao)度理(li)性(xing)，而忠與(yu)勇(yong)，則是他(ta)理(li)性(xing)思(si)維上的兩(liang)柄利劍(jian)。

　　“昶”字(zi)的(de)本義(yi)是白天時(shi)間長，袁昶卻只享受了(le)56年的(de)陽光。袁昶從富(fu)春江邊的(de)桐廬出(chu)發(fa)，再魂歸(gui)西湖，他(ta)的(de)膽(dan)識與(yu)血(xue)性(xing)，他(ta)的(de)生(sheng)命(ming)精神，卻如(ru)富(fu)春江、富(fu)春山一(yi)樣，長青長存(cun)。

　　《日報》（2024年03月22日?13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