家住北京的段女士在2022年裝修了自家的房子，據她回憶，由于當時選用的是尺寸較小的木紋磚，一平方米鋪貼的人工費用達到150元，60平的房子貼磚費用近一萬，印象中瓦工兩三天也就貼完了，算下來瓦工日入至少得2000元。“當時木紋(wen)磚的材料費也就(jiu)是一萬(wan)出(chu)頭，早(zao)知(zhi)道人工這(zhe)么貴我可能就(jiu)直接選木地板了。”

不僅大中(zhong)城(cheng)市(shi)，小城(cheng)市(shi)的裝修工(gong)人(ren)(ren)工(gong)費也在上漲。在山東某縣(xian)城(cheng)從事(shi)給排(pai)水安裝生意的常先生反映，當地大工(gong)一(yi)天(tian)300-360元，小工(gong)一(yi)天(tian)也要200元，還經常找不到人(ren)(ren)。

據了解，一般來(lai)說，大工(gong)(gong)包括(kuo)電工(gong)(gong)、水暖工(gong)(gong)、瓦工(gong)(gong)、木(mu)工(gong)(gong)、油漆工(gong)(gong)等有(you)一定專(zhuan)業(ye)技(ji)能的工(gong)(gong)種，而小工(gong)(gong)則多為大工(gong)(gong)打(da)下手，如搬磚、和水泥(ni)等。

裝修工人工費上(shang)漲(zhang)也是近年(nian)來藍(lan)領群(qun)(qun)體收入(ru)上(shang)漲(zhang)的(de)縮影之一。近日，首都(dou)經濟貿易大(da)學中國新就業形態研究(jiu)(jiu)中心發布(bu)的(de)《2023中國藍(lan)領群(qun)(qun)體就業研究(jiu)(jiu)報告》（下稱報告）顯示(shi)，目(mu)前，近七(qi)成藍(lan)領勞動者月(yue)均工資收入(ru)集中在5000—8000元之間。中國藍(lan)領的(de)平均月(yue)薪(xin)由2012年(nian)的(de)2486元增長至2023年(nian)的(de)6043元，增長了2.26倍。剔除通脹因素后，藍(lan)領人群(qun)(qun)實際(ji)平均月(yue)薪(xin)是10年(nian)前的(de)1.85倍。

與此同時，白領薪資增長較慢。上述報告通過統計各大招聘網站數據顯示，白領月薪由2012年的6439元增長至2023年的8388元，據此計算，未剔除通脹因素僅增長1.30倍。十年間，藍領與白領群體的平均月薪差額由2012年的3755元降至2345元，差距逐漸減小。2023年，白(bai)領的平均月薪(xin)僅為藍領的1.39倍。

為何年輕人不愿意入行？

盡管(guan)薪資看起來頗(po)為可觀(guan)，但多名受訪者反映(ying)，行業現在(zai)“青黃不接”，瓦工的年齡斷(duan)層(ceng)現象也最嚴重，“基本上沒有年輕人干這一行”。

許進目前所在團隊內的裝修工人在30歲到50歲之間。“現在已經沒人做裝修這行了，比我們年齡小的很少，20多歲的年輕人沒有了，”許(xu)進說(shuo)，“瓦工(gong)體力活很多，相比其(qi)他工(gong)種更累(lei)，工(gong)人更稀缺，年齡基本在40歲以上。水電工(gong)和油(you)工(gong)年輕一(yi)些，有(you)30歲左右的人在做(zuo)。”

北京地區的(de)朱工長在20年(nian)(nian)前進入裝修(xiu)行(xing)業，他同樣表示，瓦工和木工的(de)技(ji)術要求比較高，年(nian)(nian)齡基本在四五十歲以上(shang)，“年(nian)(nian)輕(qing)人沒經驗(yan)，做不好”。

中(zhong)國新(xin)(xin)就(jiu)業(ye)(ye)形態研(yan)究(jiu)中(zhong)心主任張成(cheng)剛向中(zhong)新(xin)(xin)經緯指(zhi)出，建筑(zhu)行業(ye)(ye)招年(nian)輕人(ren)很困難，因(yin)為工作環境確(que)實(shi)不符合年(nian)輕人(ren)的需求(qiu)(qiu)。此(ci)外(wai)，隨著(zhu)結婚人(ren)口數量和房地產交易(yi)活躍度的下跌，裝修需求(qiu)(qiu)進(jin)一步縮減(jian)，行業(ye)(ye)能否吸引和留住從業(ye)(ye)者(zhe)仍(reng)需要打上“問號”。

在(zai)微博(bo)話題“月(yue)入兩萬(wan)五的瓦工(gong)你愿意做嗎”下(xia)，不(bu)(bu)少網友指出，除了對體力要求高(gao)、工(gong)作環境(jing)不(bu)(bu)好(hao)外(wai)，建筑行業常(chang)有的“欠薪”也是阻礙年輕人入行的原因之一。

前述(shu)報告也顯示，建筑零工的薪資拖欠情(qing)(qing)況(kuang)較為突出，近四成從(cong)業者遇到過薪資拖欠情(qing)(qing)況(kuang)，拖延時間集中在1-3個月，占比為36.1%。

龐星(xing)也遇到(dao)過(guo)(guo)拖(tuo)欠工錢(qian)(qian)的情況。“不過(guo)(guo)我都要回來了，因為我做(zuo)的是私(si)人(ren)家裝，規模小，很少拖(tuo)欠。工裝會經常出現拖(tuo)欠，有些人(ren)好幾年都要不回來工錢(qian)(qian)。”他表示，拖(tuo)欠最(zui)久(jiu)的一筆(bi)工錢(qian)(qian)是2022年7月1日(ri)到(dao)7月2日(ri)做(zuo)的兩天點工，一共700元，一年多(duo)過(guo)(guo)去(qu)了，到(dao)現在還沒給錢(qian)(qian)。

對(dui)(dui)外界關于(yu)裝(zhuang)修工人高(gao)薪的(de)(de)討論，身處其中(zhong)的(de)(de)他們又如何(he)看待？“做裝(zhuang)修周(zhou)期(qi)長，麻煩(fan)事多，交(jiao)接的(de)(de)人多，又累又苦灰塵又大，”許進(jin)表示(shi)，“相對(dui)(dui)來說收(shou)入會高(gao)一些，因為太辛苦。”

“辛苦”也是工長們的普遍感受。“裝修設計再累，身上都是干干凈凈的，當工人后，一到工地上去，渾身臟兮兮的，有時候也流血流汗。”龐星說。職業選擇方面，他認為還是要看個人能力和家庭情況，不要只為了體面而留在某個行業：“設計師沒有裝修工人工資高，所以那些一畢業就得往家里掙錢的人從事這個不行。但如果有能力在圈子里熬得更久，就能賺錢。”

談(tan)及未來規劃，龐星表示(shi)，他會繼(ji)(ji)續(xu)從事裝(zhuang)(zhuang)修(xiu)行業，但不會一直去做裝(zhuang)(zhuang)修(xiu)工(gong)(gong)人。“我想繼(ji)(ji)續(xu)依(yi)托裝(zhuang)(zhuang)修(xiu)行業往上走，努力(li)成(cheng)為(wei)施工(gong)(gong)設(she)計(ji)(ji)，一體化的工(gong)(gong)程全部由我來做。現在有很多(duo)設(she)計(ji)(ji)師(shi)也在往這個(ge)方(fang)向去轉，既(ji)當設(she)計(ji)(ji)師(shi)又當項目經理。”

裝企如何應對壓力？

裝(zhuang)修(xiu)工人工費上漲(zhang)，除了消(xiao)費者以外，感受最明顯的就是各大裝(zhuang)修(xiu)公(gong)司了。目前A股市場上名(ming)雕股份、寶鷹(ying)股份、東(dong)易日盛等主(zhu)業(ye)均(jun)為建筑裝(zhuang)飾。

張成(cheng)剛對中新經緯(wei)表示(shi)，人工成(cheng)本上漲(zhang)對企(qi)業盈利會造成(cheng)一(yi)定的(de)影響。“人工成(cheng)本上漲(zhang)是市(shi)場(chang)規律所致(zhi)，無(wu)法避免。同時，企(qi)業向消費(fei)者收(shou)取的(de)費(fei)用又(you)不能漲(zhang)太多，利潤就被壓得越來越薄。”

寶鷹股(gu)份在2023年半年報(bao)中表示，建筑裝(zhuang)飾行業(ye)合(he)同中，材(cai)料費用和人(ren)(ren)工費用是主(zhu)要的組成要素，因此公司毛利(li)率對材(cai)料及人(ren)(ren)工價格波(bo)動比較敏(min)感，如果(guo)材(cai)料及人(ren)(ren)工價格波(bo)動較大，則將對公司的盈利(li)狀況(kuang)產生不利(li)影響。

其2022年(nian)年(nian)報顯示，當年(nian)公司的直接人工成(cheng)本總額為12.23億元，占(zhan)營業(ye)成(cheng)本的35.5%，占(zhan)比(bi)較前一年(nian)上升了(le)近3個(ge)百分(fen)點。

▲截圖(tu)來源：寶鷹股(gu)份(fen)財報

在(zai)凈(jing)利潤方面(mian)，近年(nian)來(lai)寶(bao)(bao)鷹(ying)股(gu)份呈現持續虧損(sun)的態(tai)勢。2020-2022年(nian)，公司凈(jing)利潤分(fen)別為1.03億(yi)元(yuan)、-16.85億(yi)元(yuan)、-21.79億(yi)元(yuan)。同時，經營活(huo)動產生的現金流凈(jing)額也(ye)在(zai)持續減少，分(fen)別為7.96億(yi)元(yuan)、1.65億(yi)元(yuan)、-2.60億(yi)元(yuan)。寶(bao)(bao)鷹(ying)股(gu)份在(zai)2021年(nian)財(cai)報中表示，2021年(nian)現金流凈(jing)額相較2020年(nian)下降79.26%，主要是材料及人(ren)工支出增(zeng)加所致。

▲截圖來源：寶鷹股份財報

寶鷹股份董秘(mi)辦工(gong)(gong)作人員21日對中(zhong)新經緯表示(shi)，光看人工(gong)(gong)成(cheng)本是不太妥(tuo)當的(de)，應該要結合員工(gong)(gong)的(de)產出來討(tao)論問題。如果(guo)人工(gong)(gong)成(cheng)本上漲(zhang)，同時人工(gong)(gong)產出也上漲(zhang)的(de)話，還是比較(jiao)合理的(de)。

齊家網相關負責人向中新經(jing)緯指出，裝(zhuang)(zhuang)修工人工費有一定上漲(zhang)，但供(gong)應反而不(bu)足(zu)，主要(yao)是因為裝(zhuang)(zhuang)修行業(ye)工人越(yue)來越(yue)少，工人老齡化程度(du)比較高，存(cun)在“青黃不(bu)接”的局面；其次，家裝(zhuang)(zhuang)公司(si)服(fu)務越(yue)來越(yue)嚴(yan)格，工人的配合服(fu)務時(shi)間長，日出活量減少；很多小區節假日不(bu)允許施工，工作日對施工時(shi)間有要(yao)求，導(dao)致工期加(jia)長。

針對目前裝(zhuang)修工(gong)人(ren)“青黃(huang)不(bu)接”的現象，寶鷹(ying)股(gu)份(fen)董秘辦工(gong)作(zuo)人(ren)員表示，公司在行(xing)業內已經(jing)很多年了(le)，所以(yi)面臨的用工(gong)壓力并不(bu)顯著。在人(ren)才(cai)招聘(pin)方(fang)面，除了(le)官方(fang)招聘(pin)平臺，還會有招聘(pin)會、行(xing)業內推等渠道。

東易日盛在(zai)財報(bao)中坦言，在(zai)中國老齡(ling)化(hua)加速(su)、經濟高速(su)發(fa)展但“人(ren)口(kou)紅利”逐步減退的(de)背景下，企(qi)業(ye)用(yong)人(ren)需求(qiu)與(yu)市場供(gong)應的(de)短缺矛盾(dun)將越(yue)來(lai)越(yue)突出，未(wei)(wei)來(lai)勞(lao)(lao)動(dong)力(li)(li)成(cheng)本(ben)的(de)上(shang)漲(zhang)壓力(li)(li)較大(da)。公(gong)司所處的(de)建筑裝飾行業(ye)具(ju)有勞(lao)(lao)動(dong)力(li)(li)使用(yong)量大(da)的(de)特點(dian)，隨著(zhu)未(wei)(wei)來(lai)勞(lao)(lao)動(dong)力(li)(li)成(cheng)本(ben)的(de)不斷(duan)上(shang)漲(zhang)，勢必對公(gong)司的(de)生產經營造成(cheng)壓力(li)(li)。

名雕股份(fen)也在2022年度財報中(zhong)表示，在人工成(cheng)(cheng)(cheng)本(ben)方面(mian)，公司所屬的(de)(de)住宅裝飾行業(ye)(ye)，勞動(dong)力緊缺及人工工資上(shang)漲造成(cheng)(cheng)(cheng)的(de)(de)費用，逐年上(shang)升(sheng)的(de)(de)趨勢在延續(xu)；從人工到材料(liao)的(de)(de)成(cheng)(cheng)(cheng)本(ben)全面(mian)上(shang)漲，可能(neng)會造成(cheng)(cheng)(cheng)公司主營(ying)業(ye)(ye)務(wu)成(cheng)(cheng)(cheng)本(ben)增加、業(ye)(ye)績(ji)下滑(hua)的(de)(de)風(feng)險。

面對(dui)成(cheng)本(ben)(ben)壓力，名雕(diao)股份在財報中表示，將不斷加大工(gong)程管(guan)(guan)理(li)的(de)(de)改(gai)善以及工(gong)藝技(ji)術的(de)(de)優(you)化(hua)，從而提升生產效(xiao)率(lv)，降(jiang)低勞動力成(cheng)本(ben)(ben)上升的(de)(de)影響。同時(shi)，進一步(bu)加強采購(gou)(gou)管(guan)(guan)理(li)，合理(li)研判市(shi)場走(zou)向，結合市(shi)場周期與存貨管(guan)(guan)理(li)水平進行采購(gou)(gou)效(xiao)率(lv)的(de)(de)優(you)化(hua)，有效(xiao)控制相關成(cheng)本(ben)(ben)上升帶來的(de)(de)風險。

維業(ye)(ye)股份(fen)向中新經緯指出，公(gong)司加(jia)大了工廠(chang)化定制加(jia)工、裝(zhuang)配式安裝(zhuang)等方(fang)式，減少現場制作工序，還在積極嘗試(shi)引進工業(ye)(ye)機器人(ren)(ren)等方(fang)式，多(duo)措并舉降低人(ren)(ren)力(li)成本，提(ti)高生產效率，確(que)保公(gong)司穩(wen)健發(fa)展(zhan)。

東(dong)易日盛則(ze)表(biao)示，在(zai)勞務(wu)(wu)管(guan)理(li)(li)模式上，公司將繼續推進自有產業工人試點(dian)，實行(xing)勞務(wu)(wu)扁平化管(guan)理(li)(li)模式，提高工作效率(lv)，控制人工成本(ben)，優化財務(wu)(wu)結構。

寶鷹股份(fen)也指(zhi)出，要利用(yong)公司集團化(hua)(hua)(hua)、規(gui)模化(hua)(hua)(hua)優(you)勢，與供應商、勞(lao)務公司簽訂長期合同，合理(li)安排采購計劃，尋(xun)找(zhao)合理(li)采購時(shi)機(ji)，加強(qiang)成本(ben)控制，改進生(sheng)產工(gong)藝、提高生(sheng)產制造的自動化(hua)(hua)(hua)智能化(hua)(hua)(hua)水(shui)平，同時(shi)也積(ji)極跟(gen)甲(jia)方洽商增補，通過多種措施轉移部(bu)分原(yuan)材料及(ji)人工(gong)價格波動風險。

張成剛指(zhi)出，面對(dui)成本(ben)壓力(li)，許多企業也在(zai)采取各(ge)種措施降(jiang)低(di)人(ren)工成本(ben)。“比如在(zai)工人(ren)調(diao)配上，使(shi)用勞務派遣(qian)和(he)日結工人(ren)的方(fang)式。也有企業會將平(ping)均工時延(yan)長，變相降(jiang)低(di)人(ren)工成本(ben)。”

不過，在(zai)泛家裝行業(ye)(ye)戰略專家唐人看來，當前裝修(xiu)企(qi)業(ye)(ye)面(mian)臨的(de)核(he)心問題并(bing)不是(shi)裝修(xiu)工人費用提(ti)高、報價提(ti)高，而是(shi)報價提(ti)高后，怎么向前端的(de)消費者證明裝修(xiu)的(de)品質。

“我們常(chang)常(chang)有‘開(kai)工大吉’儀式，卻(que)鮮少有‘完工大吉’儀式。”唐人表(biao)示。他認為，裝修完成后，施(shi)工交付(fu)非常(chang)重要。裝企要做好施(shi)工交付(fu)工作，以此來(lai)得到消費(fei)者的信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