炊煙是裊裊很美的景色。它飄在屋頂上，炊煙貼在山坡上，鄉愁掛在樹枝上，裊裊在金黃的炊煙草垛邊縈來繞去，在盛開的鄉愁桃(tao)紅(hong)中拂(fu)來(lai)蕩去，在返青的裊(niao)(niao)裊(niao)(niao)田土里(li)竄(cuan)來(lai)晃去。只要炊(chui)煙升起，炊(chui)煙整個村子就顯得活靈活現、鄉愁有(you)了生氣(qi)，裊(niao)(niao)裊(niao)(niao)家就有(you)了溫暖的炊(chui)煙味道。

　　小時候，鄉愁我最喜歡柴火灶。裊裊灶角一隅堆放的炊煙青岡柴、桉樹葉、鄉愁干谷草、竹根頭，很是旺火，在灶膛里燃得啪啪作響。只消一會兒工夫，就把大鐵鍋里煎炒的、大(da)鼎鍋里燉煮的(de)菜肴弄得香噴噴的(de)，端(duan)上堂屋的(de)八仙桌，一家(jia)人圍坐在一起，吃(chi)得有滋有味、心(xin)滿意足。

　　娃兒家總是對周遭的物事充滿好奇心。每當姑姑把柴火灶點燃，我就會用吹火筒對著灶膛“呼哧呼哧”一陣吹，然后跑到老屋背后的小山丘上，看屋頂煙囪里飄出來的炊(chui)煙(yan)。那煙(yan)霧(wu)一會兒像云朵(duo)，一會兒像蘑菇，一會兒又像神話故(gu)事(shi)中的人物(wu)，牽引(yin)著我年少時的想(xiang)象，直到姑姑喊“吃飯嘍”才回(hui)過(guo)神來，依依不(bu)舍地離開(kai)。

　　幾個(ge)小(xiao)伙伴(ban)相(xiang)約(yue)在溝對面的老鷹(ying)巖割豬(zhu)(zhu)草(cao)，割完豬(zhu)(zhu)草(cao)，我(wo)們把(ba)背篼(dou)一丟，玩起(qi)了游戲，輸的一方(fang)要(yao)向贏的一方(fang)進貢一大(da)把(ba)豬(zhu)(zhu)草(cao)。大(da)家玩得興起(qi)，不知不覺間，天色向晚，突然，黑二娃(wa)指著(zhu)遠處我(wo)家的屋頂(ding)說：“你家煙囪冒煙了喲(yo)，煙子(zi)雄得很，肯(ken)定在煮(zhu)肉嘎嘎。”我(wo)看見那升起(qi)的炊煙，肚皮一下子(zi)就餓(e)了起(qi)來，忙招(zhao)呼小(xiao)伙伴(ban)們背起(qi)背篼(dou)，下溝、上坡，朝家走。

　　鄉(xiang)下人(ren)(ren)最愛走人(ren)(ren)戶(hu)，也特別(bie)講究走人(ren)(ren)戶(hu)，那是(shi)(shi)親戚鄉(xiang)鄰間溝通(tong)情感(gan)、增進親情交往的(de)方式。娃(wa)兒時的(de)我(wo)，一聽走人(ren)(ren)戶(hu)就來了精神(shen)頭，過(guo)田坎、翻山丘，走在一家人(ren)(ren)最前面。遠遠看到二(er)叔公家的(de)炊(chui)煙，從屋頂(ding)飄到兩邊都是(shi)(shi)柑橘林(lin)的(de)鄉(xiang)間小路上(shang)，我(wo)朝落在后(hou)面的(de)父親母親喊(han)道：“二(er)叔公家的(de)炊(chui)煙飄過(guo)來了，香得(de)很！快(kuai)點喲(yo)，走攏就打牙祭喲(yo)！”二(er)叔公家的(de)炊(chui)煙飄到眼(yan)前，伸手可觸，我(wo)用小手在炊(chui)煙里胡亂揮著，興高采烈地追逐著炊(chui)煙。一家人(ren)(ren)穿行(xing)在煙霧繚繞(rao)中，加快(kuai)了腳(jiao)步。

　　父(fu)親上(shang)了(le)(le)年紀后，常常愛坐(zuo)在自家院壩里(li)(li)喝茶，一個人盯著炊(chui)(chui)煙(yan)若有所思(si)。有時我也挨著他坐(zuo)下，聽他絮絮叨叨。父(fu)親一會兒說：“炊(chui)(chui)煙(yan)是白霧，柴火(huo)(huo)灶就燒得通透亮堂，催鍋(guo)！”一會兒又(you)說：“老家的炊(chui)(chui)煙(yan)斷不得喲，斷了(le)(le)的話，香(xiang)火(huo)(huo)就不旺了(le)(le)。”我知道，在父(fu)親的心里(li)(li)，炊(chui)(chui)煙(yan)是很金貴的。

　　如今，炊煙早已經遠去(qu)，取而(er)代之的是綠色、環保、生態的清潔能源。鄉下人都住上(shang)了粉(fen)墻黛瓦的洋樓小院，炊煙也成了飄蕩在記憶(yi)中的鄉愁。（黎(li) 強）